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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阙 碧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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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蝉儿起身拜谢,又听皇后笑道:“蝉儿,你是个聪明孩子,今儿本宫也不赏你那些金银玉石,你可知为何?”

    蝉儿轻声道:“皇后视蝉儿如女儿,蝉儿只是想尽孝道,那些赏赐本来也没有娘娘的疼爱珍贵。”

    皇后轻叹:“傻孩子,本宫今日不赏你,是因为别说这凤藻宫中的东西,就连这凤藻宫都早晚是你的。”

    “娘娘——”

    蝉儿似是一惊,失声叫道。

    皇后却仍是高贵端庄的笑,鬓上彩凤珠钗摇曳。

    几扇雕凤云母屏风后,凤藻宫的仙泉池,满池佩兰熏香,金凤牡丹的雕纹,玛瑙碧玉的镶嵌也就罢了,蝉儿眸光淡淡扫过,并不入眼,由宫人服侍褪了衣裳,轻轻踩在嵌白贝的浴池中。

    凤藻宫本是前凉宫室,这白贝被镶嵌在此也有百年了,然而白贝珠光在水中却是宛如新生,仿佛当年刚刚离开南海时的光华,依稀还有来自深海的那永生不忘的梦幻潮声。

    蝉儿想起什么,有些悲伤,却不能流露,转首俏生生的笑着,温泉水滑,和翠翘几个宫人在温泉水中玩闹了好一阵子,蝉儿又在宫人的服侍下着了衣裳,便有宫人来说皇后午睡未起,请国公小姐自便,翠翘等人便笑笑闹闹的送蝉儿出了凤藻宫。

    走至长华阁前的回廊,时已午后,阳光斜懒的透过廊上木格漫射进来,一阵叮咚脆响,中庭上一群白鸽蓦地飞起,羽翅伸展滑过风端的声音如此美妙,鸽子群飞起后便在回廊中的墙上和蝉儿的身上投下一道道小巧的影子,片刻后一切宁静,蝉儿只觉心中一动,她刚刚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竟有些神伤。

    走至回廊尽头,满庭春风,花浓香暖,只见玉兰花树下,一人身着一身妃色绣云雁蜀锦裙,弯身从廊栏上双手捧起一只白鸽。

    “蓉姐姐好兴致啊!”

    那女子闻言抬首,眼媚眉妩,如星如月,嗔也如笑。

    “刚刚不唤我为蓉昭仪娘娘吗?”

    蝉儿笑道:“皇后面前,自然不能失了礼数。”说着走到蓉昭仪面前,道:“姐姐身上的蘅芜香才是上品,皇后娘娘此次得的凤髓香,配香之人只求浓郁,浓极而辛,反倒失了熏香静人心思的本意。”

    蓉昭仪笑道:“这蘅芜香是我亲自配制的,自然不会输了这世间的俗香去。”

    “蓉姐姐好大口气!不过也是言符其实了,前几日蕙儿来国公府,那一身女儿香,便是出自姐姐的手吧?”

    蓉昭仪闻言轻叹道:“蕙儿可还好?”

    “自然是好的,姐姐不必惦记,”蝉儿笑道,“不仅是好的,还央我教她绣香囊呢,只是绣的那紫云纹着实有些丑呢。”

    蓉昭仪闻言垂首不语,摩挲过白鸽的羽翼,许久,轻叹道:“蕙儿在家中,我自是不惦记的,父亲有蕙儿承欢膝下,我也安心,可若是人也能像这鸽子一样,无论飞到哪里,最终都能回到家该有多好。”

    “姐姐可是想家了?”

    蓉昭仪一笑,松开手放了那鸽子飞走。

    “姐姐嫁得君王,虽不能独得相守,却也是深得皇上宠爱,如今姐姐圣眷正隆,陆家今后必因姐姐而更为显赫,身为女儿,此生还能有何求呢?”

    蓉昭仪闻言看着蝉儿,叹道:“你却是如此想,只可惜人心总是不由人的,等到终于认了命,你却可知,皇上有多久没有来看过我了?”

    蝉儿心上忽然一动,蓉昭仪摇首轻叹,道:“我昨日去蟠龙殿,守着门的宫人竟连通报都不肯,甚至连我亲手炖的鹿茸鸡汤都不肯送进去,只道这些日子,皇上不喜油腻,蝉儿,”蓉昭仪略带忧愁道:“是否君恩当真如此容易断绝?你我幼时一同读书,诗中‘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是否果真不是虚言?虽说色衰而爱弛,然而这也太短了,自我入宫也不过两月啊!”

    蝉儿心中也不好过,虽然皇上的年岁足可为蓉昭仪的父亲,蓉昭仪初入宫时也是心有悲叹,然而入宫之后君恩之深,蓉昭仪竟渐有喜艳之色,如今想来那艳色,不知为何,蝉儿一瞬竟有些微冷,再抬首时只见蓉昭仪雪白耳垂上戴了一对红色鸽血石,竟有些过于艳丽了。

    “此次大古莲山一战非同小可,皇上只怕心中忧烦,皇上即使未去姐姐那里,只怕也未到任何一位嫔妃那里,姐姐不必担忧。”

    蓉昭仪闻言一笑,道:“我也耽搁你许久了,你快回家去吧。”似是犹豫,终于笑道:“替我将这个带给蕙儿吧。”

    蓉昭仪说着自衣袖中取出一枚淡紫香囊,蝉儿接过来,笑道:“姐姐心细,这一枚绣囊可算是成人之美了。”

    蓉昭仪闻言,手上不由一顿,蝉儿只作不觉。

    别了蓉昭仪,宫人掀了车帘,蝉儿便上了马车,行至北至门前,只见数名绯紫官袍的官员遥遥而来,为首之人风采如玉,正是当今太子,蝉儿掀了车帘见到中虔,彼此颔首示意。

    马车缓缓驶出皇宫,仍是一路花树风华如烧,已绚丽到了极点,无法再奢华,唯有衰败是为归途。

    春日暖阳,花香缭绕,蝉儿坐在马车上,竟也嗅到了这衰败的气息。

    戚王一生戎马,戚国如今鼎盛,而这个国家,只怕就要迎来第一场颠覆,蝉儿深深一叹,却带了一点漠然的在想,只不知,这个国家,到底禁不禁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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