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儿,既是薛离与你无关,你便回房去吧,不要再管了。”
定国公放下已冷的彻底的茶盏,将双手拢在了袖子中,淡淡笑道。
“你说什么!?”
蝉儿瞬间便瞪圆了眼睛,花睫翘颤。
定国公眼见着蝉儿一步步走过来,不觉好笑,这天下有哪个做父亲的被女儿用冰冷的目光压迫着步步逼近的,偏偏这叶家之中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蝉儿这般聪明,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父亲觉得薛离是我的麻烦?”
“不是吗?”
“当然不是,薛离于我不过是个痴情的傀儡罢了,而且昨夜,薛离算是救了九墨,不正好再买个人情给他,说不定能再换他个十三年,难道不划算吗?”
最后一句带着刻意的刻毒。
定国公眼神微冷,这是发怒的前兆了,他记得自己好似有好多年没有被激怒过了,蝉儿这是故意的,看了她许久,定国公垂了眼,周身又是一片菊花清气。
“的确划算,不过这笔买卖却是做不成了,你不知道,今日在你来之前,九墨那孩子已经来过了。”
十几年来视若己出,那孩子却始终心怀芥蒂。
就在刚刚,那孩子初次跪在他面前,一叩当年保其父全尸之恩,二叩南溪救命之恩,三叩十三年庇护之恩。
三个叩首,恩怨情义,一笔勾销。
蝉儿沉默,她自记事起,便知定国公府极其隐秘的一处庭院中,藏着一把好剑,是攻城精锐,是暗杀利器,是儿时不经事时天真的叫着的剑哥哥,那人总是哀伤疏远,但是偶尔也有亲近,慢慢长大,却完全化为一把利剑,完全没了人气。
“蝉儿,你须知玩火才会引火上身,那孩子昨夜初见薛离,便决定跟随他,这样的薛离,不太适合做傀儡,即使是傀儡,却不知你能否牵纵得了?”
幽幽的吐出这句话,定国公的眼中有了淡淡的傲慢,对上蝉儿同样的表情,父女两人,只有这一刻,相似之极。
“父亲是在笑蝉儿不自量力吗?”
昨夜只是一面之缘,九墨竟已决定跟随薛离,这样的薛离,那是狼的凶狠和鹰的狡猾,此次放过,来日究竟会是后患还是把柄?
她自幼熟知权术把戏,深知不可为之,不知为何,眼前却忽是那日,薛离被二哥打的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却挣扎着说要她跟他回胡地,嫁给他,是因为那时的震撼吗?
还是因为这整整七年,每年一朵从阿木伦河畔千里而来的玉莲花,早已瓦解了什么?
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感念他的用情,无论为何,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还不想让他死。
蝉儿也坐在了榻上,淡淡的道:“原来父亲也并未想真正置薛离于死地啊!否则又怎会不告知二哥九墨已决定离开?”
利器被夺,执拗如心诚,怎会甘心?
“既然如此,就留着他吧,放他回契丹,契丹内几个皇子正在争夺皇位,他若能成事,便算是送了半个家国于我股掌之中,若是败了,也可加剧契丹内的矛盾,让契丹此次无暇大古莲城之战。”蝉儿顿了一下,又道:“即使是薛离,女儿也会让他适合做傀儡的,因为此刻他像三十年前的父亲。”
蝉儿说罢回眸去看那幅画,烟水波澜,云雾苍茫,那一叶乌篷船若隐若现,
定国公笑,原来竟是备了这样一句话在此等着他呢,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女儿,果真是恶毒啊!
然而却还是不够,看着蝉儿,定国公微微笑了,“蝉儿,你还是不够恶毒,今日就让为父来好好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