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马,跪拜在地。
“微臣叶心诚见驾。”
声若金石清坚,一双剑眉入鬓,神采若飞,一身的潇洒落拓,古人云芝兰玉树,只以为是赞誉之语,却不期这世间竟当真有这样的男儿。
心诚刚刚驱驰而至,众人便已见他所处之地竟比当时落后于人群的太子还要靠后,这样远的距离,竟能一矢中的,可见臂力之强。
然而,这一箭终究压过了太子的风头,如此的肆无忌惮,更是引起刚刚那一场误会,让太子失了颜面,众人不免俱是惴惴揣摩。
戚王却毫无怒色,十分激赏道:“不愧是定国公的儿子!朕曾听闻定国公有家训:射不入铁,不如不发,心诚素来以挽强见称,人言百步驰射,中之如神,今日可算是见识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众人闻言亦小心出声称赞,戚王扬手道:“去吧,再让朕好好见识一下你的武艺!”
心诚领命,策马如风,刹那百步,一弯万石弓拉满有如弹指儿戏,猎物应声而倒有如着魔附体,满场叹服,竟无一人能与之相较高低。
戚王向太子道:“中虔,你可被比下去了。”
太子一向气度雍雅,闻言只是笑道:“是儿臣学艺不精,实在惭愧,但我戚国有如此年少英雄,儿臣只为父皇和戚国心喜,契丹虎视我戚国多年,数日前更是获悉契丹又欲陈兵金门,儿臣以为此次欲退契丹,非是心诚,再无他人!”
戚王闻言笑道:“难得你有这个度量见识!”
这一来一往,言语如常,语气轻忽,竟捉不到一丝破绽。
“的确,这几年来,契丹屡次进犯,实在让朕不胜烦扰,契丹人本善骑射,戚国将士也因此吃了不少亏,心诚骑射过人,不知可愿为朕出征?”
心诚闻言下马叩首,拱拳高声道:“微臣叶心诚愿出战契丹,以解圣忧,以保家国!”
“好!好!好!”
戚王连说三个好字,足见心喜,一时百官恭贺。
未必皆是真心,面上却俱是喜色。
然心思各异,他人尚可,随行百官中吏部侍郎秦卓墉却是一语不发,神色凝沉。
秦卓墉面色白净,暗自心喜可比古时君子之容,因此年岁未老,却蓄了齐胸髯须,对这须发平日小心珍视,竟不比女子呵护容颜的心思更少,然而此刻心上之痒恨不能抓挠,也顾不得了,不住的捻着胡须。
从古至今,历朝诸国,朝堂之上皆有党羽派系之分,戚国自然不会例外。
太子中虔之母杨皇后早年仙逝,戚王又封德妃为后,德妃生二皇子中然,三年前受封博王,而秦卓墉为德妃兄长,也正是中然的亲舅,妹妹已是皇后,秦家满门俱得升迁,心腹党羽渐多,近几年竟有渐逼太子母族杨家之势。
权势益炽之下,难免便生不臣之心,太子之位,东宫之争,朝堂上各结一党,而党系泾渭也在这几年渐渐分明。
太子文武双全,谋虑深沉,虽年纪尚轻,已有人君气度,二皇子才华横溢,俊雅谦恭,虽无心政事,却有仁孝贤名,而这两人,戚王到底是更属意哪一个呢?
而戚王今日神色微妙异常,似乎待太子过于苛刻,却也并无更多呵斥之言,衡量不出,揣测不透,秦卓墉只恨不能离得近些,听清戚王与定国公言语。
转首看向太子,又恨那无论何时何地皆是端然和贵的脸上竟无一丝端倪,不动声色,堪堪可恶到了极点,然最恨还是今日自开场便不见中然现身,昨夜训了他近一个时辰,怕是都白费了。
而定国公不假辞色,至今未明是何党系,然定国公功高于国,爵位显赫,附者众多,其子今日得圣上激赏,奉旨出征,可谓前途无量。
今日之后,朝堂之上足可见又一场升贬在即。
只不知于他秦家,是喜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