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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父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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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张贺歪着漏风的嘴。噗噗的发着单调的音节。他的双眼浑浊。眼角堆积出黄黄的眼垢。

    病已小心翼翼地取來湿巾。替他擦拭干净:“你要什么。平君在打发人煮饭。你想吃点什么。”

    “不……不……”他梗着僵硬的脖子。眼睛斜斜的瞄着。

    病已不明其意。只好一样样猜:“要更衣。”

    “不……”

    “出恭。”

    “不……”张贺抖着手。声音大了些。“是……是……”

    “那我叫人抬你去……”

    “不……是。是……是……是……”

    病已彻底糊涂了。皱着眉头不知该怎么办。

    张贺的表情比他更急。身子抖得愈加厉害:“是……君……君……是……哭……是……哭……哭……”

    病已只得转身。喊來门口守着的小奴。“去把我夫人喊來。”小奴听话的一溜跑开。

    等平君跨进门时。张贺仍在“是……是……”的念个不停。她疑惑不解的问夫君:“可是张公叫我。”

    “我不知道。你來听听他说什么呢。”病已苦着脸。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万分沮丧。

    “是……是……”张贺急了。身体抖得十分厉害。甚至挣扎着想从床上爬下來。

    平君屏住气。细细一听。隔壁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哭声:“是……哎呀。是奭儿在哭呀。”她旋风般的冲了出去。

    张贺长长的嘘了口气。刘病已明白过來。不好意思的哂笑:“还是你的耳朵好。我真粗心。平君下厨前跟我说奭儿在睡觉。我都沒放在心上。”

    张贺躺在床上看着他。目光柔和。带了一丝丝无奈和慈蔼。病已将他扶靠在几上。尽量使他感觉舒适些:“我去隔壁瞧瞧。一会儿再回來给你揉肩敲腿。”

    张贺扯着半侧已经麻痹的嘴角笑了下。用眼神示意他尽管离去。病已不放心。又叮嘱小奴仔细照应着。这才离开。

    刘病已走了沒多会儿。张霸跑了來。哭哭啼啼:“我的皮鞠掉井里了。”张贺自然沒法子替他去打捞。于是小奴跟着他去了庭院。

    人走光了。屋里安静了。张贺靠在木几上。。病已心细。怕他坐久了硌得疼。所以几上裹上一层布帛。。他静静的坐着。慢慢的泪滴从浑浊的眼眶中落了下來。

    他的听觉的确沒有任何问題。所以他听得到窗外枝头吱吱的知了吵闹。能听到院后草丛里的蟋蟀唧唧的振翅。更能隐隐约约听到平君在隔壁哄孩子时柔和的清唱。

    张贺肩膀震了震。他似乎能听到天空中**辣的大风刮过屋檐的声音。这是暴风雨即将來临的预兆。他挣扎着挪动身体。慢慢的往床侧滚。

    暴风雨就要來啦。可是……他再也不能替王曾孙遮风挡雨了。这样的一个残破身躯。不仅会成为他的负累。更会在暴风雨來临时将无辜的小夫妻拖入万劫不复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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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你是说。你把我祖父当成是自己的父亲。”重新捡回皮鞠的张霸十分开心。将皮鞠抛來抛去的玩耍。

    “是呀。”病已手里端着刚做好的肉糜羹。笑得也十分欢畅。

    “那你就做我们家的人好了。祖父沒有儿子。我沒有亲叔叔。每年祭祖祖父都要悲泣自己沒有儿子……”

    “那不行啊。”他婉转的陈述事实。“我不能改姓张。”

    “为什么。”

    “因为叔叔姓刘……你祖父也不会允许叔叔改姓……”

    年幼的张霸自然不懂。“可你不是说。你从小就沒有亲人吗。你不是孤儿吗。”

    “是啊……是这样沒错。你祖父就跟我的父亲一样。但我不能认他做父亲……”

    门推开了。屋子里很安静。虽然屋外已经变天。乌云在屋脊上翻滚。狂风在窗牖上肆虐。但是一踏进这间屋子。他的心就随即安定下來。

    张霸笑着大步跑向内室:“祖父。你瞧。我的皮鞠捡回來了。仆人都沒办法。还是病已叔叔帮我从井里捞上來的。他好厉害……祖父。祖父……祖父。。”

    张贺上半身从床上垂了下來。花白的头发散乱如杂草。他的双眼半睁着。瞳孔放大。已沒了任何神彩。

    “啪”的声。伴随着窗外狂风大作时响起的一声惊天霹雳。那盌热气未散的肉糜羹摔在了地砖上。浓烈的香气与刺鼻的血腥味混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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