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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色犬马·刺(古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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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是庄碧崖到江城的第五日。

    她几乎要被这里潮冷的湿气浸出水来,身腻心恶,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痕迹,甚至要带着笑的,对着那个人。

    那人今天身着宝蓝缂丝鸾花纹长袍,外罩青杏色纱衫子,银丝线勾的衣边,衬着白到透明的一张脸,凤目乌瞳,色如春花。

    庄碧崖只觉得的厌烦。

    这酒馆里人声沸卷,虽雅间门板已算得厚,仍是隔不断吵闹声,偶尔总有一两句无意义的话钻进来刺人耳朵。庄碧崖摆着极乖巧的一张脸,恭敬地把十张两百两的银票推到那人身前:“梅总管,还要请你从中多周旋!”

    那人并不看银票,只把茶杯送到唇边,高扬着长眉:“庄姑娘,怕此事梅某无能为力!”

    她桌下拳头一紧,指甲陷进掌心肉里,脸上却笑得愈甜美:“您嫌银子少,事成后,我会……”

    “不是这个问题,”那人摆一摆手,凤目微眯,面目愈发显出一种张狂的妩媚,“这事从没先例,别说城主,就是城主夫人这一关,怕也过不了!”

    桌底下,她的剑已拔出了半寸,指尖沾了一点凉。那人突睁大了眼睛凑近她仔细打量。她胸口一阵热烫,生平还是第一次与一个男人离得这样近,近到她不得不正视他这张美得太过惊世骇俗的脸。

    对方倏伸手指着她的鼻尖,笑得邪媚,“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把你弄进去!”

    他说完长身而起,衣袖在桌上一划,银票便入了怀里。他掸了掸衣衫,推门便走。

    她追出去,在他身后喊:“梅少卿,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二、

    在梅少卿安排下,庄碧崖顺利地进了纪家。然这却让她恨得咬牙切齿,她的打算不过是做陈佑冲的贴身侍卫,最后却做了陈佑冲的侍妾,虽侍卫与侍妾只一字之差,到底功用千差万别。

    洞房前梅少卿事不关己地安慰她:“庄姑娘,你怕什么,陈城主这时候病得不能人道,不过是借你冲冲喜,好让他这病快好起来罢了。”他笑得妩媚又意味不明,“你瞧瞧,我对你有多体贴,侍卫那种不要命的勾当,哪是女孩子做得的!”

    他说着把她推进喜房里,把门一勾,轻轻合拢了门扇,不露一丝痕迹。

    她急得去拉门,不想那门竟被反锁了,她气得抽剑要砍,卧房内突传出一阵轻咳,压抑的,像四面都是探听的耳朵,而他不愿意让人听到。

    心里就忽生出一探究竟的冲动。

    关于陈佑冲这个人,她在城里百姓口里只总结出四个字,“善结善缘”。来之前安主子曾交待,“陈佑冲不好对付,你要处处小心,万不可打草惊蛇,露出一点儿痕迹!”

    她实在不明白安主子为何把这任务交给她。在十几个姊妹里,她是最无用的,武功平平、头脑不够好、长相更是乏善可陈——美或者艳这两个字她是沾不上边儿的,最多别人夸她一句“清秀可人”,那口气也甚为勉强。

    第一次见着梅少卿,她简直不相信他是个男人,这样的美貌,像这世上最艳的花,却是最毒的酒,让人心甘情愿的饮鸩止渴。

    安主子那时候说,“梅少卿这人最是贪钱,你拿了银子去找他,再把我的信给他看,他自然会设法帮你!”

    她那时候想梅少卿这样一个贪财小人,不知长得怎样丑陋,万不成想,他是这样姣美异常,城里更有流言风传,说他与纪笙梧之间不清不白。

    这个纪笙梧便是陈佑冲的夫人了,同时亦是纪家暗底里的真正主子。

    临来时安主子特意嘱咐,“你要小心纪笙梧!”

    然而这个闺名纪笙梧的女人却令她生出几分仰慕之心。

    十日前梅少卿带她见了纪笙梧,二十岁上下的一个女子,容貌并不特别出众,比之梅少卿简直天差地远,可是她气质沉静,生着那样一双眼睛,黑得不见天日,一眼就是地老天荒。

    她简直要仰望她,只能仰望她,对着这样一个女子,任何一点儿恶意都是亵渎。

    咳声愈近了,在耳边细密起伏,像是细小的飞虫嗡鸣。庄碧崖小心地掀开落地罩上的青沙软帘往内瞧,幽魅灯火里被拉长的一抹影子,一人正倚床而坐,月白内衫,低垂着头,她只看到他耳后颈上的肌肤,奶白色,透着浅暗的青。

    三、

    床两侧各是一支鎏金青铜雁足烛台,红烛烈烈,是不可期待的风情。那人就在这烛火里,缓缓抬了头。那是一张极有气势的脸,令人觉得压抑,透不过气。他表情平淡,平淡到没有表情,一切喜怒哀乐似乎都与他没有关系。

    庄碧崖掌心泌出一小撮汗,心脏似被一只手紧抓住,每一下跳动都要用尽全身力气。她注意到他的眼睛,黑得极为妖治,然而那里面却是空的,空若无物,仿佛任何东西都不在他眼里。

    她怕惊动了他,把心收缩成一团,身体稍向后倾,那人倏尔转眸向纱帘处瞧来。她躲无可躲,心恐慌得厉害,安主子的话炸开在耳边,“碧崖,你这沉不住气的性子可要改改,不然难成大气!”

    她又记起来安主子说过,“只要你完成这个任务,上面自然会放你自由!”

    她心稍定,掀帘直行到那人身前跪下,卑微地:“奴家碧崖,见过夫君。”

    一只手摸上她的头,她把身子伏得更低了些,听他道:“原来你便是笙梧为我挑来冲喜的——庄碧崖。”

    “是。”

    他一只手抓住她手臂,太紧了,疼得她皱起眉头,却不敢吱声,顺势被他拉坐到床上,惊惶得不敢抬眼睛,只看到对方月白缎的衣袖,极细腻的纹理。

    两人都无意或是无心言语,只有压抑的沉闷,半晌后那人突道:“你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希望我早些死?”

    “奴不敢,奴只望夫君的病快些好起来!”

    他陡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强硬地抬起来与他四目相对:“小丫头,连谎都不会撒,又如何完成他交待的事情!”

    庄碧崖立时瞪大了眼睛,惊悸像一把匕首,一下一下插得她遍体鳞伤,对方黑眼睛里蓦然涌入一抹笑意,口气平淡地,像是闲话家常:“纪笙梧给了你多少好处?”

    四、

    那一刹那庄碧崖心里有恶毒的念头一闪而过,然而她终于安静地回他淡然的一笑:“奴只知伺候好夫君,不明白什么好处不好处。”

    陈佑冲冷淡的一张脸,哪怕是笑,也只令人觉得压抑,更何况他的目光是如此柔软的尖厉。庄碧崖别开脸,不敢看他,只是胸口发紧,好似在他黑洞洞的眼睛里,她就要溶化,变得清透,像雾或者风或者烟,总归能被人一眼看透。对方终于把目光自她脸上调开,黑眼睛望着左边一只雁烛台,自语似地:“我险些要忘了,此时正是咱们的洞房花烛之夜。”

    他轻浅地叫她一声“爱妾”,她打个颤,忍着逃跑的冲动任他的手在她脸上游走。她这时候简直恨透了梅少卿,他分明说他病得不能人道,可是现在……一阵压抑的笑声,她转脸看他,他笑得胸口起伏不定,渐渐就变成粗喘,上一口气似乎不能紧接下口气,每一次呼吸恨不能都用尽全身力气。

    “你,夫君,这,这是怎么了?”

    他软倒在床上,对他摆一摆手,每吐一个字声音就愈低一分:“我没事,你,你去外间软塌上暂歇一晚,明日,笙梧自然会给你安排住所!”

    她伸手要扶他起来,却被对方打开了手,他尖厉地叫:“别碰我!”

    她被这叫声吓了一跳,犹疑着,不知是不是该叫人来。

    他缓了口气,脸色虽一分分白下去,更有青气往上冒,可是和颜悦色地安抚她:“我没事,老毛病了,让我躺一躺,一会儿便好了,你去歇着吧。”

    她乖巧地“嗯”了声,不敢再呆下去,匆匆掀帘出了内室,这才敢大口吸气。仿佛刚才是被人按在水里,鼻子里,耳朵里,嘴里……皆是陈佑冲要溺毙她的黑眼睛。

    想到这儿,她连外间的榻也不敢睡了,坐立难安。要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才不过见了一面,她便这样的不能成事,更遑论完成任务,那简直遥不可及。

    她这时真希望安主子没说过那句话——完成这次任务,便给你自由——那时候她迫不及待,对自由,也或是对这任务。可是这话此时却成了她的心魔,逼得她无所遁行,想像里是安主子触摸她颈的冰寒指尖,“可是若是你完不成,也便会像那人一样,落个死局!”

    那人是她多年前一个姊妹,五年前因着任务失败而被车裂。

    五、

    庄碧崖再见到梅少卿已是七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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