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命,处处都是生命的突跃!
他那样温情,那样真切地贴住她。
在爱的引领下,他带着她尽情驰骋。
一切复归原始……
这是怎样一个自由的夜晚啊!自由的程度是她做梦都未曾有过的。
天地之间都在爱她!她好像受四面八方攻击。在孤立无援中,被剥去一切,被占领一切。那是一种全新的带着狂野的爱。
蓝色的光华和水雾在无边无际的夜里弥漫着。晕眩感在继续。
在一阵阵的震颤中,她听见他在耳畔反复狂呼:我要你——!
她躺在草原上,仿佛感觉有谁赋予了她一种力量,鼓励她,让她做,再做。
而他竟也停不下来。仿佛一只乍醒过来的狮子,凶狠高傲,盛气凌人,不顾一切地犁耕着她。一遍,又一遍。好像他们错过了停止的机会,再也无法停下来了。
这样的爱,是那么新,那么独特,那么强烈。力量还在增强。激情在延续!
——这哪是平凡人的爱?那是发狂的魔。
她在飞翔。
整个地球在飞翔。
原来,星球还可以是这么旋转的啊!
她清楚,它决不会重复再现。不会再有的。
终于旋转停止,依然柔情缱绻。他严严实实地抱着她,两个身体,都是汗。
他替她抹去额上的汗水,她略一躲闪,刹那间的娇羞暴露无遗。
“摩梭人喜欢在月光下*,我一直非常羡慕和敬重他们,那是一个懂得幸福和自由的民族。我们来到这里,算是随乡入俗。”
她并不接他的话,只是莞然一笑。她懂得他所指的幸福和自由是怎么回事。
后来,他睡着了。她吃惊地发现,一个人在露天的草原上竞能睡得如此坦然,就像睡在家里床上一样。
他酣睡的模样,像婴儿般宁静。她望着他,悄然升起一股母性的爱意。
她身边的一朵小花探出头来,略弯的身姿显然受了刚才的挤压。此刻,它正从草丛中探身而出。
花开得真像生气一样。那么强烈,那么不管不顾!每一片花瓣都尽情地怒放着,使劲地舒展着。在微风中,尤显得昂扬得意。一种想飞的样子。
莫名地,她竞被这朵小花深深感动了。泪水滑下来,静静地,她跪于这朵小花面前,如得到了某种启示:它们不留余地地绽放,非要把自己完全打开,尽其所能地逍遥美丽。这样的境界,是平凡的人无法追求得到的。
她将衣服盖于他身上,均匀的打呼声此起彼伏,给人一种单纯而热烈的感觉。他的一往情深和不管不顾,多像身边这朵小花。
他本是一个诗人。
花儿怒放,诗人回到诗歌里。一切,自然而然。也许,这就是他所追求的自由和爱。
天地间万籁俱寂。一切都陷于静止中。
不远处的那匹马,仿佛也是一个静物。它纤长柔韧的脖颈伸向前方,浑身线条松弛、拉长,变得柔软含蓄,给人一种静止的舞蹈感。
她从未知道,静立于月光下的马,会给人带来如此优美宁静的感觉。
整夜的月光,仿佛照耀着千古。
她偎在他身边,抬头看天空,苍穹瑰丽,繁星似锦。这是彻彻底底属于爱的夜晚。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有些夜晚是日子,有些夜晚是生活。不是每一个夜晚都能像此刻一样充满激情。
一个启示隐秘地撼动着她。
在这样的月光下,她突然毫无缘由地悲伤起来。
如果现实和幻想确有重合的一刻,那么,她已确切无疑地走近了这一刻。
在此之前,她心中的爱,一直无以名状。现在,她已完全可以由这个具体的月夜来为它命名了。
那幽蓝的光华,是天堂里才有的颜色。那是爱的颜色。
他醒过来,眼里有迷惑的光。当他的目光碰触到她时,那迷惑瞬间消失,变为一种纯粹的兴奋和热情。他用梦魇般极其温柔的话语说:
“梦里都是你!搅得我不得安宁——,只好醒来。”
“如果不是我搅乱你的梦,你是否还不想醒来?”——虽然她也在温柔地说着,但话一出口,她才觉出话里含有一些责备。
而他竞不察觉。他傻傻地笑着:“不睡了,我要醒着和你在一起。”
她笑了笑——那是一个宽容一切的笑。
他又问她:“累不累?怎不在我身边睡会?”
她哭笑不得地看他,像看着一个孩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他还真将这片草地当成自家的床了。
——其实,她该懂得他的率真。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在平常人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那是孩子气的行为和任性:为了诗歌,放弃事业;为了自由,不惜将家传祖业卖掉;为了和往事告别,连家也不要,只身逃到这片草原上。
他不懂她笑什么,只跟了她一起笑。
而她却突然觉得心酸,转身紧紧将他抱住——那是个孩子般单纯的男人,是个真正需要女人照顾,需要女人来爱他,给他一个家的男人。
可放任自由和不管不顾是他的天性。家,可能是他要用一生来极尽排斥的地方。
日升月落。
他们将帐篷当成了自由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