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我的话了?现在你回家吧。夫人和二小姐问起,你应该知道怎么说。”
肖金谷低下头。
他确实不应该杀人。从此以后,在杨明面前,他将一辈子抬不起头。
当年为官府作事,他手下也有人命无数,但那是“奉法杀人”,是不一样的。与此刻为了一己的利益判断,葬送本来可以不死的人的生命,是不一样的!
他知道在夫人的心中,他仍然是那个古板、木讷、同时又过份善良的大捕头。“我要保护你!”这个小女人一直很用力的说,“你不喜欢杀人,我来好了!我来保护你好了!”
如果让她发现,她一直信任的良人做出了杀人灭口嫁祸于人的事……不,这件事,哪怕动机是为了保护她,他也永远不会告诉她,宁死也不。
所以,为了让杨明守住这个秘密,他已被杨明捏在手心里,但有驱使,不敢违逆。
一个医生,只要他愿意,可以把他的病人变成傀儡,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杨明讨厌成为可怕的人,所以在一般的病例中,他总是努力让病人相信:不用害怕,这个男人会严格遵守他的职业道德,不会利用职业便利取得的秘密伤害任何人。
然而在肖金谷这个案例中,杨明却要逼他害怕、逼他下次再也不敢杀人。所以眼看肖金谷的目光变得胆怯沉重、腰背也驮了下去,杨明还是什么也没说。
肖金谷要离开了,忽然又回头道:“红儿……我不杀她了,请先生照顾吧,让她好好活下去。但我不想再见到她了。”
杨明沉默着点点头。
肖金谷犹豫片刻,苦笑道:“昨晚我做了个梦,红儿还很小,在我腿边撞来撞去,一直笑一直笑……算了,我只当她已经死了。”
终于说完了话,肖金谷走了。杨明慢慢把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然后抹了抹脸。
他不怕收拾烂摊子,这是他的专业。
但真的要见这位久仰大名的大小姐,杨明还是有些忐忑。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到那种地方,见她。
杨明要到哪里见肖红?
杨明走了很小一点点路。从易得客栈的废墟,到旁边的青楼。
青楼里的女性,一般可以分为两种:接客的,和不接客的。
特定情况下,那些不接客的,也都会转变为接客的。
或者至少,是“愿意接见客人”的。
就像一位“云姑娘”,她是不久前忽然出现在青楼的——青楼里忽然出现个姑娘就像农地里忽然长出个萝卜,拣到篮里都是菜,也不是那么奇怪——这位云姑娘,她没受过专业的训练,目前只在后头房间里,教教别的姑娘写字下棋这些风雅的功课、同时自己学习弹琴唱曲儿,以便有一天能正式接客。
这个意思是说,她现在还没有对外营业。
然而一个特别的客人,和老鸨儿特别交涉之后,老鸨儿就让他去云姑娘房间了。
这位客人,当然就是杨明。
云姑娘坐在房中等他,抱着把月琴,脸色很镇定:“客人您好,想听什么?”她问。
杨明仔细的看着她。
说老实话,她并不是个美人,颧骨太高、眉毛太乱、牙齿也不太整齐,可是目光是这样明亮,笑容是这样骄傲,给她面容添上一抹奇特的魅力,杨明这一生都没有再忘记过她。
是从来都在追求快乐,所以就算掉进污泥里,都不可以减灭自己的明亮;是从来都不曾亏欠自己,所以就算被踩进地底,都不会碎弃自己的骄傲。
杨明无数次的,但愿自己是在另一种情况下见到她(我但愿自己,不是在该时该刻的中国!),那末也许这一辈子,他不会只能见她一次面。她的光芒,不会在放肆绽放的时候,就给自己招来毁灭。
杨明郑重的整理衣襟,侧身坐下:“请为在下,奏一曲《渔歌》。”
云姑娘的手指拨出几个音,笑了:“我不会。”
“那么……”
“什么也不会。我刚来这里。你跟我下棋可以、吵架可以,笑崔莺莺之蠢笨,叹卓文君之心苦,都可以。只有这琴我是没学会弹的。”云姑娘痛快道。
“……”
“何况你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在这里,特意要来见上一面。当然不是为了听琴来的。”
杨明低着眼睛。静静道:“不错。大小姐。”
不错,这个所谓的云姑娘,就是肖大小姐,肖红。
她笑了笑,取两个茶钟儿,斟一壶茶:“其实我早预感会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