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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大结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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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春已过,世间的风刀雪剑并未收敛。

    远在千里之外的东临葛那州十城,仍是风雪肆虐,封霜万里,天地上下唯有一片白。

    已到这个时日,葛那州十城尽管仍是紧锁城门,但是城楼上的守兵却因为连日来城外的震天军鼓声扰得疲惫不堪。就连坐在守城府大鱼大肉不披风霜的真静王亦被扰得日夜不得眠,显得眼泡浮肿,气虚神散。

    毕竟那围在城外的是多年前就令人闻风丧胆的鬼面阎罗。就算明知道他是在故意虚张声势来扰乱城内守军的心神,让他们疲于奔命,可是他仍是不敢松懈,因为以他对鬼面阎罗的了解,此人心术从来都是令人难以捉摸,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起真正的进攻,不得不随时严防死守。

    城外大营帐内,刚才诸位将领一番争辩仍未让坐于上首的方篱笙松口即刻发动进攻,众人来时的士气高昂又被压回体内,个个像憋屈的小媳妇般陆续退了出去。

    直到最后一人离开,高山才上前对坐在主座上闭目养神的方篱笙道:“不怪他们争论,已经过了这么多日子,您还不下令进攻,会影响士气的。”

    方篱笙微睁开眼,“你特意留下来说道,我看不是影响士气,而是你沉不住气。”

    高山窘迫一笑,“殿下究竟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我怕时间拖得长了,对皇上不利。”

    方篱笙悠然道:“我心中有数,时机到了,事就成了。”

    高山实在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着急道:“殿下给说个具体时间,不然这么下去,我想我和下面的人都要急白头发了。”

    方篱笙叹了口气,“说你沉不住气,你还不承认。好吧,我的目的是尽量少流血就能顺利攻入城中,但是还要顾及我父皇的安全,所以你让下面的人不要干急,最多不出十天,事情就会有大转机。”

    总算得了这么个确切消息,受众人所托的高山暗松了口气,这时方篱笙忽然问道:“怒叔还没回来?”

    高山知他问怒叔其实就是在问大泽那边的事情,因为大泽那边已经很久没传消息过来,两天前怒叔被特意派往潼临关,以期能打探到一点大泽京城的动向。

    “上午的时候已经接到怒叔的飞鸽传书,说是下午回,差不多就这会儿吧。”

    他正说着,营帐门口就已经飞快卷进来一个人,正是风霜满面的怒叔。

    “让殿下久等了,不过这次消息传得如此迟滞,实是因为神风营的人说那边有人把他们盯得极紧,不敢随便传消息过来,怕被人截留。幸得龙九、龙十齐齐出了京城,两人以声东击西之势才派人将消息传了来。”

    怒叔似知方篱笙心焦,人还没站稳,就将那边久未消息的原因说了出来。

    “说吧,那边情况现在怎么样了?”方篱笙面上波澜不惊。

    怒叔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第一是西齐太子病愈,果然借殿下您的助力在大泽京城脱困而出,现在他已经迎娶了安宁公主,正回西齐。”

    “第二是七小姐混在他们的队伍中业已出京,本来跟着出京的龙九龙十要带人跟上去,但是仍是担心被人盯着,只让神风营的人跟了上去,他们去了相岔的方向。”

    “第三是楚明秋已一面顺应民心处理掉了陈太后和楚明寒,帮楚家找回了一些颜面,一面仍派人在四处搜查楚霸的下落,名誉是接楚霸回朝,不过外界怀疑他实是剿灭,所以楚霸一干人完全不见露面。”

    “第四是楚明秋已派了御史中丞谢俊之、兵部李大人、刑部黄大人和他的亲信贤王去南门关撤花胜南的职,估计到时候已与苏植勾结的花胜南会绝地反击,南门关将有一场大战。”

    “第五是龙七居然有了消息,他传出的只有简短六个字:冥欢已有消息。”

    “第六是正善那边也传回了个古怪消息,说是他偶见安平王世子黎司桐出没在大泽西部地区,行踪极为神秘。然后他好像有了什么重大发现,目前已联系不上。”

    怒叔一口气拣紧要的消息说了出来,然后抬头直观隐在面具后面的方篱笙的反应。

    方篱笙微闭了会眼,似在将这些消息在脑中消化,稍后才见他睁开眼缓缓道:“之前没想到作为大国师和天道宗传人,还懂得很多歪门邪道之术,以他的聪明,说不定还浸淫得很深。其实西齐太子中了噬心缩筋蛊,就算他毒术了得,花著雨医术独步,但是噬心缩筋蛊是秦惑所创,肯定是相当刁钻之物,医毒之术不可能解得了,苏植不说立马丧命,但是也绝难拖过两个月。所以我可以据此断定,苏植一定懂得巫蛊之术。在这个世间,现在除了岭南的兰陵王一脉,再就是与天道宗同样延续几百年的山阴派一脉。兰陵王偏安一隅,而山阴派人才凋零,二十多年前的分支阴癸派传人五毒教主已叫李虚子打得筋脉尽散,内功全失……怪不得找不着他,难道他逃去了西齐,苏植是他的传人?”

    他最后几句似乎在自问自答,分明他在藉此思索更深远的事。

    怒叔可没他想得那么深远,不解道:“殿下既然认为苏植难以拖过两个月,为何之前还要助他脱困?”

    方篱笙抬目笑道:“他不脱困,花著雨岂不是一直要困在大泽京城?助他也就是助花著雨。我只是判断他会以两个月为期限,奋进全力突围,没料到他还能悠哉游哉娶了公主回西齐。这不得不令我对他刮目相看,这个人看来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本事,可能要让秦惑开始头痛了。”

    方篱笙难得夸赞一个人,一时间,怒叔也觉得被称为毒太子的苏植有些了不起。

    方篱笙接着道:“龙九龙十能谨慎行事很不错,你稍后传信过去,叫他们先不要和花著雨会合,让花著雨继续和苏植一起西行,叮嘱花著雨不要担心冥欢的事,我这里事了之后,会亲自去大泽找人。”

    怒叔闻言急了,“那苏植多次要掳走七小姐,居心叵测,怎可让七小姐跟他去西齐?殿下是糊涂了么?”

    高山也认为方篱笙此举不合常理,疑惑道:“难道殿下有什么计划?”

    方篱笙摇头,“她跟着苏植安全不安全,我心里有数,只管如此传就是。”他的眼里露出缅怀之色,有些事,只有他这个经历过的人才清楚。

    怒叔和高山互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迷惑,实在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好在龙七已传出了消息,说明他仍在秦惑身边。有他在,我相信冥欢不会被秦惑怎么样,到时候我去大泽找人也不至于太困难。”方篱笙眸光柔和,“希望他安然无恙,不然到时候我也不好对老北冥交待了。”

    他顿了一下又吩咐道:“至于大泽内政的事,我们就不要插手,他们乱的时候,我们东临也正好进行整顿,两不相干。不过回头传令,得把睿郡主贺兰晴那边盯着点,一有什么动向,立即上报。”

    怒叔忙应道:“是。”

    “还有,现在就着人联系岭南的兰陵王,并且递上我的名帖,说我不日就会亲自到访。”

    高山一愣,“殿下为什么找兰陵王?”

    方篱笙微眯了眼,“谢俊之这个时候被派往南方,如果不是楚明秋特意为之,也一定是他人另有什么阴谋。有些事我不得不防……你们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怒叔深知这位主子深谋远虑,从不做无用之功,当下也应了。

    此时外面又传来了震天响的军鼓声,一阵比一阵急促,方篱笙不由叹了口气,喃喃道:“要处理的事还真多,看来得尽快结束这里的事才成。”

    高山和怒叔不知他说的尽快是多快,只是在七天之后,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葛那州十城里突然传出高亢的喧嚣声。紧跟着不久前运到的一个用红布遮住的战车在方篱笙的指挥下被推到城门前,有人点燃引信,然后大团火光带着巨响之后,对面厚实的城门居然被轰出了一个大窟窿。

    城楼上准备搭弓射箭的所有守军皆呆愣住,这究竟是什么神器,历来攻城不是擂木撞城门,再用血肉之躯架起云梯攻城楼吗?哪有用这种怪物一下就轰开城门,挥了铁骑就往里攻的道理?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城门业已被火炮连轰之下彻底大开,压抑多时的诸军顿时士气高昂,一声令下之后,迅急就朝里面攻去。

    这些进了城的铁骑并未对那些惊吓不已的守军进行撕杀,只见一个身材高魁之人掠上城楼,声音似洪钟般大声道:“诸位不必再为叛贼真静王卖命,不用担心叛贼真静王拿诸位的家眷作要胁,因为我们神勇无敌的鬼面太子已经直逼守城府,不用多长时间,真静王就会被擒下,诸位就可以一解多日来的欺压,等定安侯回来,大家又可以回到以前富足的日子,与家人团聚,再也不用这般日夜被人押在城楼上与自己人对峙了。”

    意欲上前迎敌的守军顿时个个慢了步子。确实,鬼面太子在东临享誉二十多年,这葛那州十城如果当初没有他,他们又怎么居住得进来,带着家小安居乐业?如今真静王叛乱,押了他们这么多人作赌注,日日为他卖命,他们何尝愿意?只是为了亲人,不得不做这违心的事,现在如天神一般的鬼面太子已经回来,只那轰开城门的神器已叫人心折,若他真能拿下真静王,他们何必再与自己人倒戈相向?

    众人正犹豫之际,只见一铁骑自火光中从城门朝主街飞驰而去,那人面上戴着银色面具,身形俊逸,长袍翻飞,带着凛冽的杀气,就若多年前领军血战于战场的那道神勇的身影,年龄稍长的人似乎回到了那样艰苦却叫人热血沸腾的年月……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出声,“是我们的太子……”

    “真的是太子……”

    “太子竟然打败李虚子真的回来了……”

    在这一瞬间,众人不自觉放下手中兵器,痴痴望向那直奔守城府而去身影,他们的眼中渐渐点燃了希望之光。

    方篱笙带着一支铁骑飞驰到守城府前,他一挥手,那些跃跃欲试的铁骑顿时上前与守在守城府周围真静王亲兵战在一起。一时间,金铁交鸣声,骨肉刺入声,惨叫声,哀嚎声,血流声交替响应,不多会,刺骨的寒风又将那浓烈的血腥味冻住,空气中紧紧弥漫着悚人的肃杀之气……

    夜空中有秃鹰扑腾长鸣,死亡的气息迅速笼罩……

    就在这时,只见一人蓦然翻上屋顶,那人手中执一杖,杖头挑了一人头高声道:“真静王已被我斩首,各位啰喽还不束手就擒?”

    一个真静王亲卫抬眼一看,果然见双目圆睁的真静王肥硕的头颅被人一根烧火棍上,再看那执烧火棍的人,居然是厨房的驼背烧火老苍头,他不由虚晃一招退身骇声道:“老苍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拿一个假的真静王头颅来骗人,是嫌命长吗?”

    其他人自也不相信那个驼背烧火老苍头会杀了真静王,尽管此时他的驼背已直,目如猎豹,可是真静王身前护卫无数,他一个烧火头绝难得手!

    老苍头把烧火棍朝瓦片上一拄,指着下面的人仰天哈哈大笑,“好些无知小儿。可知老子当年追随太子爷打天下的时候你们这些无知小儿还在吃奶,如今爷爷站在你们面前,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东西居然说老子骗人?可知爷爷当年索命刀下夺了多少亡魂?”

    有人惊道:“索命刀?雄霸?”

    雄霸当年可是鬼面太子的左膀右臂,每一场战役,都是他率头冲锋陷阵,刀快臂力大,所到之处,死伤大片,无人能敌。如果眼前的老苍头真是雄霸,重围之下杀一个真静王还真是有可能,可是他怎么又变了守城府的一个烧火老苍头?

    包括高山在内的各位将领,一时也对雄霸的出现充满了无边的疑惑。

    “雄霸自我与李虚子铁石阵一战后就隐身于葛那州十城等我。我自铁石阵出来后,本不欲打扰他,想让他就此安静度过余生。料不到真静王作死,跑到他刀下,不过也正是他一展雄风的时候。”临立于风中的方篱笙突然开口,他目光徐徐扫过众人脸面,“不知谁还对此产生怀疑?”

    在场的高山顿时恍然,怪不得之前君宝建议从浆洗池悄然攻入殿下会反对,原来殿下已事先就下了一步稳棋。

    而众亲卫兵一听真的是雄霸亲自出手,便不再怀疑那根烧火棍上的头颅乃真静王所有。

    方篱笙纵观众人神情后淡声道:“真静王被斩,如果还有人敢抵抗,杀无赦!如有人不想再流血,就弃械投降。”

    领头人已死,再战下去已无意义,众亲卫兵为保命,毫不犹豫就丢掉手中刀枪,任由被人捆绑俘虏。

    见场面已被控制,雄霸从屋面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在方篱笙面前道:“雄霸幸不辱命,得了殿下手谕后就立即着手,总算斩了真静王这个乱臣贼子,没让他酿出大的乱子。”

    方篱笙颔首,“我父皇被他藏到了哪里?”

    雄霸面上有些为难,高山见状脸色大变,“难道皇上已经……”

    雄霸摇头,“不是。据我多日观察,真静王本是将皇上关在他书房后面的一个密室里,今日我瞅准机会突然杀进去的时候,竟然从真静王屋里冲出三四个红衣妖人。他们轻功颇高,并未与我打斗就逃了。待我杀了真静王去密室看,却不见皇上,不知被真静王藏去了哪里。”

    站在寒风中的诸将都怔住,太子殿下既然派了多年未现面的雄霸出手,定是早有万无一失的谋算。现在突然失了皇上的踪影,这该如何是好?

    他们不约而同望向方篱笙,但见面具下的他眼神沉冷,众人不由心头发紧,不约而同齐噤了声。

    良久,才见方篱笙扶起雄霸,不疾不徐道:“你看见的红衣妖人到底是三个还是四个?”

    他的声音温和,像春天暖暖拂来的风,让人安定不少。

    自责不已的雄霸想了想,“应该是四个,其中一个似乎受了伤,头发垂面,是被人扶出去的。”

    怒叔吃惊道:“难道这个头发垂面的就是皇上?这些红衣妖人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掳走皇上?”

    高山却咦道:“红衣妖人?这名字好熟悉?”

    他猛然一拍头,“对了,当日对北冥使团斩尽杀绝的也是红衣妖人,难道是同一伙人?掳走皇上有什么目的?”

    方篱笙紧抿的唇角一勾,似乎心里已想到什么,回头缓声对诸将领道:“事已至此,大家不必再多想。现在真静王已伏诛,城已在我们控制之中,望大家齐心协力一同处理好善后的事,安抚好民心。”

    “是!”诸将齐声相应。

    高山和怒叔自然不相信方篱笙会放弃皇上不管,果然,第三日,方篱笙就带了当初回来时的人,一起朝大泽潜行。

    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如今已是二月底,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大泽京城仍笼罩在一片寒意之中。

    睿郡主府,腆着一个大肚子正在倚窗做着婴儿衣物的贺兰晴停下手中的活,捶了捶有些酸痛的后腰,对旁边的琥珀说道;“你再去门房问问,今日可有姑爷的来信?”

    琥珀起身笑道:“郡主才给姑爷去信几日?就算这传信的有千里马,这会儿姑爷的信也应该还在路上跑着。郡主就不要整日价的盼了。”

    “不是。”贺兰晴揉了揉眼皮,“我这眼皮自昨晚起老跳,总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怕有什么事发生。再说就算我不特意去信告知他表妹已经成亲的事,他去了这么些时间,也当该给我来信报平安的不是?”

    琥珀也不敢确定起来。因为姑爷和贤王出门近两个月,一直都没有信回来。要说这两个月就算速度再慢,也应该到早到南门关了吧,难道那花胜南不愿押解回京,出了什么纰漏?

    下个月就是郡主的产期,为了不让月如再在府里惹出什么幺蛾子,郡主以极快的速度就将她嫁去了张主薄,郡主一大阵忙完闲下来,可是特别盼着姑爷的音信……

    “郡主,老夫人给您送补汤来了。”

    这时郝嬷嬷打了帘子,引了谢老夫人和一个端着托盘的婆子进来。

    贺兰晴不敢托大,赶紧起身,“娘,这么天寒地冻的,您在屋里歇着,该是媳妇去奉侍您才是。”

    谢老夫人从婆子的手里接过托盘,笑得慈眉善目,“现在俊儿出了远门,你又马上要生产了,不是我这个老婆子来照顾你,谁来照顾你?来来来,这是为娘清早亲生炖的老母鸡,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我们那有钱人家的新产妇都会多吃这个,说是生产的时候就有力气。我那时候生俊儿的时候,我婆母也炖了这种汤,结果生起俊儿来相当顺利……你来吃点,看看味道如何?”

    “媳妇什么都不懂,谢谢娘如此悉心。”贺兰晴好不感动。看来把月如紧快嫁出去是对的。自月如出嫁后,谢老夫人就对她好了很多,每日都会嘘寒问暖,无论是从吃的穿的,还是从身体上都照顾得特别细心,这让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一家人的温情。

    琥珀接过托盘,放在桌子上赶紧给盛了一碗递给贺兰晴,贺兰晴尝了一口,回味了一下,立即弯眼甜笑道:“娘的手艺真是不错,这汤又浓又香,肉滑不腻口,真是好吃。娘也一起来一碗吧?”

    谢老夫人笑逐颜开,“还有还有,如果真是好吃,这一盅你就全包了。回头每天早上娘都会给你炖,到时候一定要顺顺当当给我们谢家添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来。”

    旁边那婆子拍马屁道:“那是自然了。您看郡主的肚滚圆的,依我们的经验,非是个儿子不可。”

    贺兰晴脸上一僵,她们这么说,如果生的是女儿怎么办?

    谢老夫人似乎看出她的顾虑,白了那婆子一眼,“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们谢家的骨肉,该一样捧在手里疼着。就算是生的女儿,我们俊儿和郡主难道以后都不生养了吗?日子长着呢,也不急于这一胎不是?”

    那婆子自知说错了话,赶紧跪下自打了一个嘴巴,“是奴婢说错了,请老夫人责罚。”

    谢老夫人挥挥手,“罢了罢了,这个时候该给郡主积福德,你这张贫嘴还不值当我来责罚。”

    贺兰晴见谢老夫人无时无刻都在维护她,生恐她受了委屈,心里更是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对谢老夫人好。

    谢老夫人看着她把一碗汤喝完后又问询了一些其他生活琐事,便起身告辞。

    也不让贺兰晴送,说是外面天冷,只让郝嬷嬷把她出院子,便有人抬来软轿拥她回去。

    等回了暖室,谢老夫人的一张脸就冷了下来,对候在旁边的婆子说道:“表小姐那边还没有回信?”

    那婆子谨慎道:“还没有。”

    谢老夫人一哼,“这丫头嫁出去后连做事都不利索了。你现在去一趟张主薄家,对张家人就说是给表小姐送点衣物,见到表小姐后叫她尽快给我把地方找好。不然到时候恐怕就来不及了。”

    “是。奴婢一定一字不漏把老夫人的话传给表小姐。”那婆子应声退了出去。

    谢老夫人垂目刮着杯中茶叶,眼里露出一抹阴沉,一个巫女还想生养谢家子嗣,有那资格么?生个女儿也就罢了,若是生了男娃……

    她大大喝了一口热茶,只觉今日这参茶份外好喝。

    夜深人静,贺兰晴把琥珀和郝嬷嬷都去睡了,她因为担心谢俊之却了无睡意,于是点了灯,披衣倚在床上翻看一本杂记。

    不知为何,这本算是写得趣味十足的书她却看不进去,正心烦意乱,忽然发觉窗子上有响动,正要喝问,不料灯影摇曳间,一条人影已卷了进来,“不要叫,是我。”

    这个声音是她熟识的,定睛一看,果然是多日不见的楚明秋。

    此时楚明秋一身绽青深衣,外罩黑貂斗篷,在灯光下,更显得他身形挺拔,颜如玉雕。只是细看之下,他眉梢眼角虽比往日多了几分神采,却清瘦了几分。

    想到上次在皇宫发生的事,贺兰晴对他就没好脸色,放下书不悦道:“你来干什么?这半夜三更,也不怕被人撞见说闲话?”

    说到这里,她也觉她倚在床上,孤男寡妇不合规矩,以谢俊之重礼重教的性格,若是叫他知道,还不知又要闹出什么大事。

    她赶紧掀了被子就要起来。

    楚明秋一把按住她,“这周围都是我的人,谁会撞见?我只是和你说会话,马上就走,你不用起身。”

    贺兰晴并不是一个太拘礼的人,赶上确实天寒,便顺势又把被子盖上了。

    楚明秋见她依言,不禁由衷一笑,换了旁的女子,礼仪道德一大堆,他肯定要大费口舌。可是这贺兰晴毕竟不是旁的女子,她不拘俗礼,率直,纯真,敢于表现真实的自我——如果不是这种性子的人,或许他今晚也不会想到到这里来。

    他说只是来说话,却站在床边打量着室内陈设并不说话,贺兰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当她看到他斗篷下穿着的绽青袍子针脚粗糙,襟边绣的五彩祥云也难看至极,不由脸一红,“这袍子这么难看,你还穿在身上,也不怕别人笑话?”

    这袍子她是认得的,正是她亲手所做。

    上次他在猎场拼命救了她后,虽然嘴上不说,她觉得她还是应该谢谢他。于是有一次对他说,她这个人恩怨分明,他对她有救命之恩,他想她怎样谢他?

    楚明秋只毫不在意道,说他什么都有,不用她谢。

    不谢岂非让她心里搁着这事难受。她左想右想,记得那日他救她时衣裳被挂破,为表诚意,便亲手做了一件外袍给他送去——料子虽好,手工极差,她自没准备他穿,只不过藉此表示她用心了。

    没想到,他竟然光明堂煌的穿了出来。

    楚明秋听她说话,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自己的袍子,哑然失笑,这袍子确实难看,可是却是有人第一次关注到他曾衣裳破败过。

    小时候在皇宫的时候,父皇高高在上,威严无比,自不会管他的生活起居。他被婧皇后养在膝下,却不知为何,婧皇后宁愿关注文贵妃的儿子楚霸,也并不会多管管他。她虽然从来没罚过他骂过他,可是他宁愿她像对楚霸一样罚他责备他。那种疏淡,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无根的浮萍。

    他不受帝后待见,那些踩低捧高的宫人又如何会待见他?自也不会关心他饿了疼了冻了。

    稍大后,他渐渐知道了权势的重要,也渐渐崭露头角,那些宫人在他的冷厉之下变得战战兢兢,任何东西,他只要下令,便立即会给送上来,却依然只惧于他的权势,又何来真正关心过他需要什么?

    那日他被人从深崖下救出,父皇母后并未多问他什么,受伤与否?只是一心围着楚霸的事打转……而贺兰晴虽然大大咧咧,性格风风火火,可是她注意到了。

    这件衣裳……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的最昂贵的礼物。

    “确实太难看,不过好在还暖和,这寒天里穿,倒也不至于冻着。”楚明秋漫不经心答着她的话。

    贺兰晴有几分得意,那是自然暖和了,她亲自铺的蚕丝棉,又轻薄又保暖,别人做的衣裳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做的衣裳却是反之,实用就行了。

    楚明秋看着她自得的笑颜,心情更是熨帖,“上次在皇宫的事,真是抱歉。好在谢俊之并未误会,你们没生出什么事端,不然这次我也不好意思派他去南门关了。”

    “你还说。”一提到谢俊之贺兰晴就来了怒气,“俊之只不过一介文弱书生,你让他去南门关撤花胜南的职,不是故意在给他找麻烦么?”

    楚明秋眼色微沉,“谢俊之目前是我最信任的人,那李大人黄大人也是文臣,难道我也是找他们的麻烦?不说我只是撤花胜南的职,让他回京述职,退一步说,就算他敢抵抗,还有一个武艺高强的贤王在旁,花胜南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若是这次事了,谢俊之就有了升职的机会,难道我这也是在害他?”

    贺兰晴哑口无言,毕竟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是在给谢俊之晋升的机会,可是,她为何总感觉有些别扭?一时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脑子一转,正要问花著雨的事,仿佛知道她的意图,楚明秋不耐的摆了摆手,“这些朝政之事已令我日夜烦闷不已,你一个女子就不要过问太多了。”

    他如此说,贺兰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愣在那里,房间里顿时又静了下来。

    就在她将要下逐客令的时候,楚明秋忽然低头看着她被下隆起的肚子,“什么时候生?”

    贺兰晴脸上顿时洋溢起柔和的光芒,轻抚腹部道:“大约是下个月吧,只望那时候俊之能赶回来,能让我们的宝宝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

    楚明秋默然。

    他负手退后两步坐在了绣凳上,半晌才低声道:“谢俊之……你究竟喜欢他哪里?”

    在这个思念的夜晚,贺兰晴觉得她确实需要一双听她诉说的耳朵。她调整了下坐姿,嘴角情不自禁翘了起来,眸光晶亮,“我知道,我这个人粗枝大叶,又脾气火爆,最痛恨那些诗词歌赋什么的,用我婆婆的话说,如果我不是生在一户好人家,简直是一无是处。而俊之偏偏与我相反,他这个人温柔,也很有才气,懂得也比我多。每次看到他深夜还在灯下温书的样子,我就觉得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楚明秋看着她,“这世间要论温柔才气的男子,可以说是比比皆是,你为何偏是看中了他?”

    贺兰晴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别的男子表面看去出口成章风度翩翩,可是回家后却是对妻儿颐指气使,说这不是,说那不是。谁能像俊之一样包容我的缺点,温声指点我的错处?”

    这也能成为谢俊之的优点?说不定是谢俊之敬她是郡主,不敢摆出大家长的架子呢?

    楚明秋一脸不以为然,让贺兰晴气愤不已,争辩道:“而且还有一点,是所有男儿都没有的。这外间男子多薄幸,喜新厌旧,娶了妻,还要纳几房妾。俊之却能允诺我一生一世,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说他这一生只会有我这一个妻子,别的女子他瞧都不会瞧一眼。”

    这句话让满怀轻鄙的楚明秋怔住。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世间,试问哪个男子能做到专一?又有哪个女子敢于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去要求男人?

    谢俊之能做到吗?真的能做到吗?

    是了,谢俊之确实是一个正直不善说谎的人,他允诺了便是允诺,无可质疑。

    怪不得身为郡主的贺兰晴喜欢一个毫不起眼的文弱书生,看来,除开门第之见,人总是被自己无法触及性格的人所吸引,她喜欢谢俊之的温柔才气专心,而自己却时时注目着她的率性纯真,这难道就是人性所需要的完美?

    他的喉头上下滚动着,因为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从第一次见贺兰晴时有目的的接近,再到后来一点一点被改变的初衷,却是他在无意识地寻找他人性中所缺乏的那些东西。

    夜深人静时他常常在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用挖空心思去算计,也不用害怕她会算计他。她的坦然让他舒坦,她的率性让他放松……

    可是现在她已是别人的女人,而他也给不了她唯一。

    这个想法一经大脑掠过,他整个人像被雷击了一般震惊住。

    他为什么要给她唯一,难道……他这半夜踏雪而来,烦闷的政事让他身心疲惫,并不仅仅是想和她说话散心,而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她?

    这个认知瞬间让他差点弯腰吐出来,她已经是一个已婚女子,马上就要成孩子他娘,他怎么可以去喜欢这样一个女人?他受的苦还不够,为何还要自讨苦吃?

    他蓦然站起来,像有谁拿着道德和理智的鞭子驱赶一般飞快走到门口,拉开门栓,头也不回道:“我走了。”

    “好走。”贺兰晴自不会留,只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忽然变得踉跄的背影,刚才都好好的人,发什么神经?

    已走出门的楚明秋听到她的声音,终还忍不住回头,沉沉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若是眼前的平静生活被某种外力所击破,你将失去所有心爱的人,你会怎样?”

    贺兰晴摇头,笑道:“怎么可能,这是我用生命换来的幸福,老天若是有眼,绝不会发生那种事。”

    绝不会发生?

    楚明秋从郡主府出来,在上车前最后望了一眼黑夜中那窗口的一点光明,默道:老天若是有眼,这世间就不会每天都上演那么多人间悲剧……

    胡济是通往南疆和西齐的必经之路,也是大泽与西齐的接壤之地。由于历年来西齐土地贫瘠,农耕落后,引得物资也是相当的缺乏。一些人为了生存,在大泽和西齐明面上还算和气的大背景下,西齐一些边城的百姓便会偷偷越界到胡济采办。

    那边有人采办,这边便渐渐兴起了贩卖,不少商贩瞅准商机,着手将一应的日常用品都运到此处与西齐交易,因此获得了不菲的收益。

    不过就西齐人的购买力,却是多式多样。那些有有权势的,搜刮了民脂民膏自然可以拿出银钱来直接买各种想要买的东西。普通百姓可以猎了珍贵的野物在此交换日常用品。但是若是贫民,无田无地无手艺,只为饱那肚腹,都不得不倾其所有,甚至卖儿卖女,骨肉分离,过得极为悲惨。

    因各等人汇集于此讨生活,多年过去,现今的胡济,便隐隐成了一座南来北往经济繁华的城镇。

    此时此刻,胡济的街头车水马龙,到处人头攒动,各类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正在人们为自己的生计各自奔波之际,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穿透云霄刺耳而来,众人不约而同随声张望而去,就见一个尖脸猴腮的麻衣汉子跳着脚捂手跳脚,期间捂住的指缝间有血水浸出,一脸痛苦万分的样子。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洪老板,这条市集最有名的人牙子。

    “你这个杀千万的居然敢咬我,是不想活了吗?”洪老板痛恨交加,腾出一只带血的手,一耳光就狠狠抽在一个跪在他面前的娇弱少女的脸上,少女白皙的脸面顿时印出一个带血的五指印,嘴角有血溢出。

    “不准打我妹妹,不然我就跟你拼了。”另一个脸面娇好的少女一把挡在洪老板面前,杏眼圆睁,怒气凛然。

    洪老板冷笑着一脚踹在她膝盖骨上,“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老子五两银子买来的下贱货,居然敢命令老子?”

    洪老板这一脚用力极重,只听得一声骨折声后,少女已惨呼着跪倒于地,转而抱膝仰面滚倒,分明是腿骨被踹断,疼痛万分。

    先前被打的少女急呼了一声“姐姐”,扑上去,眼见她姐姐抱膝痛哭,身上脸上都沾满的泥土,便知今日要么是死在这人牙子手里,要么就是引得众怒将人牙子用唾沫星子将他淹没。

    少女弃了她姐姐,素然站起身,目光冷冽,“你凭什么五两银子买我们?是你自己给那个人五两银子,又关我们什么事?我和我姐姐只是路过这里,若是你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就不信这胡济没了王法!”

    洪老板眼见这边的动静已引来大批人过来围观,他分毫不惧,反而抽出一条帕子将被咬的手指缠好,一抱拳朝周围团团一揖,大声道:“诸位乡亲都来评评理,这两个贱婢的爹今早说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愿意将两个女儿以三两银子的价钱卖给我,我看他们三个人可怜,一时发了善心,给了他五两银子。结果老子付了钱,这两个贱婢却不愿意跟老子走,老子好不容易将她两人好劝歹劝带到这里,这个小贱婢居然还张口咬我,这不是恩将仇报么?世间有没有这么无耻的人?”

    眼见众人朝她们指指点点,那嘴角带血的少女就知诸人被洪老板所骗,怒声道:“你胡说!那个收你钱的老头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也不是我爹……”

    “不是你爹?你们不认识?”洪老板冷笑,“我明明看到你们两个吃包子和面条,是他付的钱。如果不认识又不是你爹,你们为什么要吃他买的东西?”

    那少女哑口无言,但分明有苦衷,急红了眼道:“反正我们不认识他,我们也不会跟你走。”

    “想放赖么?可没那么容易!”洪老板一把拉住少女的手臂就准备往一辆刚刚赶过来装有铁笼子的马车上扯,少女大急,张嘴又一口朝他的手臂上咬去。

    “好个不知好歹的,居然一再咬我,今日也要让你瞧瞧老子的手段!”洪老板这时候已有防备,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得她摔倒于地,然后扑上去一把将少女的衣带扯落,不顾少女抱胸挣扎,又伸手去扒她的衣裳,分明是想当街羞辱少女。

    街上围观的路人个个自知付了钱的就是人家的,这两个少女已是洪老板私有,他想怎么样都是他的自由。既然没有什么可争议的,这洪老板当街要扒女人的衣服,他们也巴不得跟着看热闹,还可以过把眼瘾。

    同时也因为洪老板此举,一时间更是引来了更多围观的人,人们将这条街市围得水泄不通,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坐等少女衣裳被扒。根本没有人理会少女那凄厉的哭叫声。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从长街上“轰轰”驶来,当先的是十多骑身形彪悍的护卫,后面紧跟着十来辆马车,两侧亦有护卫相随。

    当先一骑见去路被阻,犹豫了一下,回头对后面一辆镶金挂玉的马车询问道:“殿下,前面好多人挡了去路,是绕道还是继续前行?”

    里面传出了个懒洋洋的声音,“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就等等吧,人散了我们再走。”

    护卫正要应,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少女已飞快从紧挨的一辆马车里跳了出来,“我家公主说了,她现在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你们在这歇着,我去前面看看。”

    众人一愣,这少女是在某个夜晚突然出现在公主屋里的,说是与公主从小一起长大的宫女,因为特别舍不得公主,专程给追上来的。

    这少女一路与公主日日粘在一起,平日极少见到她,料不到这个时候忽然就跳了出来。

    “花著雨,你把我害得这么惨,难道你想趁这个时候跑掉?”马车里忽然伸出一只素白的手,一把将少女的手臂拉住。

    没错,这队人马正是从大泽京城一路赶往西齐的迎亲车队。

    这队车队从大年初三出发,在西齐太子苏植的指挥下,一路游山玩水,每日行程不超二十里,走了这两个月时间,才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个与西齐接壤的地方。

    那被拉住的少女,自然是扮成天真烂漫宫女的花著雨,那出手相拉的,便是被和亲西齐的安宁公主。

    花著雨回头一看那拉她的手,露齿一笑,尽管这两月来安宁的所作所为令人可气又可笑,说的话她一句都不会听,可是这句话她是说得对的。没错,眼见已到了这个地儿,也正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本来她在离开京城前就打定主意,只要一离开楚明秋等人的视线,只等龙九龙十一追上来,她就离开,或者是去东临找方篱笙,或者是再想办法打听冥欢的下落。可是等了多日,终于等到龙九的书信,他居然说是他主子吩咐,让她继续跟着苏植西去,冥欢的事不用她理会,他自有办法,更交待不用去东临,东临的事他会处理好。

    没想到他就传了这么个话头,他就不担心苏植对她不利吗?他就那么想她跟着别的男人走吗?

    她一气之下,信也不给他回,就气恼地呆在了车队里。不过她气气也就罢了,心里还是等着他把东临的事处理完了,肯定就会来找她。哪知半路听到人议论,说是鬼面阎罗已经平叛真静王之乱,如今正身在狼城圣金宫,指点他皇弟执政。老皇帝在养病……

    看来男人在意权势还是多过儿女私情,自古如此!

    眼见要过地界了,她并不想去西齐,便决定找个时机在这边城悄然遁走,第一是不放心冥欢的事,她还想去寻寻。第二是最近一段时间已传来谢俊之、李大人、黄大人去到南门关传达旨意时,竟然被花胜南给拿下的消息,只有贤王逃走。眼下花胜南已彻底成了天下闻名的反贼,为防他对谢俊之有个什么不测,她决定还是只身前往南门关,期望花胜南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要对谢俊之下毒手。

    “公主,奴婢去给您端阳春面,您稍等等就会给您端来,不要着急。”想到这里,花著雨拉开安宁的手,头也不回地就朝那人多处钻去。

    “快把她给我拦住。”安宁气急,在马车喝道。

    那些大泽的侍卫自然是想听她的,可是前边有苏植的那彪悍护卫瞪目扫来,个个都不敢再动。这一路上,苏植太子似乎对这个宫女比对公主还好,只要是这个小宫女提出的要求,苏植太子都会应承,若是公主提出异议,苏植太子立即就会下令饿他们这行人一天。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听公主的话去另外采办,结果全叫这些西齐护卫打得满地找牙,而他们这些人自然是明白安宁公主已成大泽弃子,他们这些人想找地方官伸冤叫他们帮衬点,那些比泥鳅还滑的官员自百般推托。于是他们一路没少受苏植太子的人的欺凌,如今见安宁下令,他们无论如何是不敢动了,因为动了也不起作用。

    见已使不动人,坐在马车里的安宁气得直揪头发,孙氏不断在旁边小声劝慰……

    “快扒!快扒!还犹豫个什么劲啊,我们等得脖子都直了……”

    “这妞儿长得细皮嫩肉,如果不是被人卖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官家小姐,好货色……”

    “谁说不是,这次洪老板又要大赚一笔了……”

    “不知又要被哪个好福气的老爷享受了……”

    “切,什么哪个老爷享受了,我们现在不是就可以瞧仔细这小辣椒的身子了么……哈哈……”

    一些正在围观的男子发出猥琐的起哄声,已钻进人群的花著雨听了他们之言,再闻那惨绝人寰的哭叫声,心也不由软了一软。尽管这一路来没少遇到这种人间惨剧,可也没现在这般让她动了恻隐之心。不由拨开人群直往前钻,等看到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当街已扒拉下一个挣扎不已少女的外衣,在这还略带寒意的春日里,猥琐男居然还在继续扒拉少女的里衣……

    当她看清少女那被血印子遮蔽的脸面,顿时一惊,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竟然是几月未见的花碧英,那旁边抱膝哭得声嘶力竭的,居然是她的姐姐花碧桢!

    她们不是应该跟着她老子娘一起去投奔花胜南了吗?为何会在这里受人这般欺凌?

    不急多想,她箭步上前,一脚就踹在那猥琐男的屁股尖上,这一脚她用了暗劲,那猥琐男痛呼着被掀翻在地,“是哪个天杀的敢踢爷……”

    “踢了你又如何?”花著雨气恨猥琐男的歹毒,抽出匕首一刀就划过他头脸,只见一条血痕从额至右边脸横空出世,猥琐男捂脸大叫,“小贱人,你竟敢对大爷下毒手……”

    花著雨又是一刀划了下去,猥琐男吓得打着滚滚开,“阿海阿文你们是屎的吗?还不把这恶婆娘给拦住!”

    那后来驾车的两个汉子闻言这才自震惊中反应过来,从车上抽了大刀就朝花著雨砍来,花著雨何惧这种市井地痞的三脚猫功夫?她闪身、横切,一捏一拧,就把其中一个大汉的胳膊给卸了下来,那大汉杀猪一般跳脚惨叫……

    另一个大汉见两个同伴只在转眼间就被这个长得秀丽斯文的少女给伤了,就知今日恐怕遇见了高人。他大吼着龇牙挥刀而上,只是在见花著雨揉身而上时,他突然把刀一丢,转身拔腿就跑,那速度,简直比脱兔还快。

    人们一时间被眼前这一幕给懵住,这后来的小妞也太厉害了吧,居然把胡济最是恶名昭彰的洪老板和他的啰喽给打了,她确定能抗得住洪老板的后续打击?

    何况这两个少女已是洪老板买下的,洪老板就算不动用他的手下,抢人私有财产,光就衙门那里就叫这小妞吃不完兜着走!

    人群中不知是谁不忍见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洪老板手下吃亏,好心叫道;“姑娘快走吧,等会来了更多人,姑娘想走都走不了……”

    花著雨自是知好歹,朝发声处抱了一拳,便不再理会。随手捡起被洪老板扯落的花碧英的衣服一把包住花碧英,此时才反应过来的花碧英顿时扑在她怀里放声痛哭,“七姐……”

    已经认出救了她们的人是几月未见的花著雨,花碧桢也拖着伤腿爬过来痛哭失声,“七妹……”

    “五姐,九妹……”

    三个人抱在一处,被打伤的两姐妹哭成一团,花著雨任她们哭个够。

    众人直道怪不得后来的小妞拼着被官府抓的危险也要救人,原来人家几个是亲姐妹,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洪老板和他的手下见此状,也极是滑溜,悄然躲到了人后,任这几姐妹哭诉。

    花著雨并不是一个不谙世事之人,心知那逃走的啰喽肯定会邀约大批人来拦阻她们,心知想单独离开的打算只能搁置,先是任由两姐妹哭个够,才头也不回道:“唐大哥,我五姐断了腿骨,烦请找两个人来把她抬到就近的客栈歇下。”

    她身后果然有人应道:“是。”

    这位应声的,正是一直跟在苏植身边的麻脸大汉,叫唐发。花著雨深知苏植虽没拦阻她离开,但肯定会派人死死跟定她,而且这个人非唐发莫属,所以就算不回头,也能叫出人名来。

    唐发朝后一挥手,就见两个银衣侍卫抬了个软兜过来,非常小心地把花碧桢抬了上去。同时花著雨扶起花碧英,朝街市旁的一家客栈行去。

    洪老板见他们要走,忍痛上前大声道:“人是我买下的,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尽管继小妞之后又出来几个似乎身手不弱的人,但为了以后的生计和声誉,他绝不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在胡济混了这么多年,他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也不曾吃过这种亏!

    花著雨冷笑一声,她巴不得这人跟上来呢,后面自有他的好果子吃。

    “我就住在前面这家天祥客栈,你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我在客栈里等着!”

    好大的口气!

    如此挑衅,就算洪老板想大事化了也咽不下这口气去,何况他还自认在这块地头上有些势力。

    他也放声狠道:“好!有本事你就别跑,稍后我自会来寻你。”

    花著雨自不再理会他,等进了天祥客栈,唐发立即着手让伙计安排客房。这家掌柜明知道这几个人恐怕是个天大的麻烦,本不想接受,奈何紧跟着几个人后面又涌进一大批带刀侍卫,不由分说就把客栈里的客人全给赶了出去。那奢华又杀气腾腾的阵仗,直叫他头皮发麻,哪里还敢说出赶人的话语。

    花著雨一边叫人抬来热水给花碧英梳洗换衣物,一边把花碧桢抬到床上给她接骨,待给她把骨接好,花碧桢已经疼晕过去,此时花碧英也已梳洗完。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应该和三叔三婶他们一起南逃的吗?现在怎么就你们两个?”

    等到这时候,花著雨终于问出了她的疑问。

    花碧英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她手捧着一杯,微低了头道:“原来七姐也知道大哥派人通知我们南逃的事……当时由于很紧急,所以没来得急通知你就……”

    花著雨摇头,“当时就算你们想通知我也找不到我的人,无须自责。告诉我,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花碧英喝了一口茶,重新稳定了一下情绪后,才慢慢说道:“那天晚上,有几个大哥的亲信突然来了府里交给大伯一封信,大伯看信后,连夜叫我们收拾了东西,一大清早就让祖母带着我们以去怀恩寺上香的由头出了城。待大伯他们赶到汇集点后,我们又分成两路,大伯二伯护着祖母、二伯母和花建武几个一路,我爹和娘带着我和姐姐还有花碧凝一路。不过后来为了向大哥好交待,祖母还是让大伯把大伯母带上了,只是怕泄露行踪,没人敢去听政院通知二哥花长瑞。”

    当时二伯母极为嫌弃大伯母,便巧舌如簧的唆使祖母把大伯母安在了他们这一行。那么他们这一行除了她爹是个男人外,全是妇孺。他们一路跟着祖母他们的行程往南赶,没多久就见着到处都是他们所有人的海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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