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壮口中的晒谷场是人民公社时期,马桥口的马家庄、巫家庄和姜家桥这三个公社大队共同晒稻谷的地方,水泥磨平的地面,面积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虽然人民公社解散了,但晒谷场并没有作废,依旧是这三个村的村民晒稻谷存秸秆的地方。
此时机械农业没有发展起来,耕地依旧靠耕牛,三个大队的十几头耕牛仍旧属于村大队的集体资产,圈养在晒谷场不远的牛棚里。晒谷场上的稻草是耕牛冬天吃的粗饲料,至于精饲料,则是春天从十里芦苇荡中收割并晒干的嫩芦苇杆,将二者铡碎,搅拌后直接喂给耕牛吃,可以保证耕牛冬天不掉膘。
说起十里芦苇荡,当真是物产相当丰富,造福着附近村民和木船社居民。
首先,芦苇本身就遍身是宝。老芦苇可以做芦席,可以做纸浆,再不济还可以当烧火的燃料;嫩芦苇杆含有大量蛋白质和糖分,可以做青饲料,开春后的那十几头耕牛的口粮基本上就是芦苇荡里的嫩芦苇杆;芦苇叶可以做粽叶,木船社的居民和马桥口的村民在端午节前都会到芦苇荡里打粽叶,有些心思活络的村民会在下半夜带着手电筒打好粽叶,一大早挑着扁担乘坐公交车到镇江市区贩卖;芦苇花,嫩芽可以炒菜或者做汤,花枝枝可以编制成扫帚,花絮晒干可以当枕芯;芦苇根,性寒、味甘,可以入药,具有清胃火、除肺热、健胃、利尿、镇呕的功效。
其次,芦苇荡里生长着多种美味的野菜,有野芦蒿、野药芹、马兰头和枸杞头。老赵家的四姐弟最爱吃野芦蒿和野药芹,春夏吃野芦蒿的茎,秋冬吃野芦蒿的根,最佳的做法就是搭配着尖椒炒咸肉丝,赵雨虹给这两道菜起了个很洋气的名称叫做“芦蒿挑咸肉”和“蒿根挑咸肉”。野药芹不似芹菜一样竖着向上长,而是扒在沙滩地上铺开来长,陈喜梅用野药芹做出来的菜最好吃的不是炒着吃,而是腌制后用香干末和麻油拌着当小菜吃。马兰头和枸杞头用来清炒或者凉拌都是上佳选择。
再次,芦苇荡里藏着两样在赵雨壮看来是人间极品美味的水果:野草莓和野荸荠。五月底六月初,江水还没有漫过芦苇荡,正是野草莓成熟的季节,赵家四姐弟一人一手一个搪瓷脸盆随着马桥口和木船社浩浩荡荡的孩童大军在芦苇荡里扫荡着,一旦看到野草莓,基本上就是连根拔起丢到搪瓷脸盆里,到了家后将丰收的果实摘取洗净,开始狂吃海吃。十月底十一月初,江水退出芦苇荡,却正是野荸荠成熟的季节,于是两群孩童大军再一次在芦苇荡里扫荡,只是这次争抢美食的竞争对手又多出了两个——螃蟹和小龙虾,从沙滩里挖出来的荸荠有时跟狗啃的一样。马桥口和木船社这两拨孩童大军在每年两次争抢美食的过程中并不是永远的和平相处,一旦发生差枪走火事件,往往就会引起两帮孩子的团战混战,虽然马桥口孩童的人数占优,但木船社孩童抱团,所以常常是木船社的这帮凶孩子打得马桥口的孩童溃不成军,从而最大程度的抢占到野草莓和野荸荠。
最后,芦苇荡是长江各种野生动物的乐园,包括乌龟、老鳖、水鸟、螃蟹、小龙虾,甚至还有水蛇。水鸟以翠鸟、江鸥和白鹭为最,赵雨壮在工作以后回到高资,再也没有看到过这些以优雅身姿在江岸边盘旋的水上精灵。掏鸟蛋是马桥口和木船社孩童经常在芦苇荡里干的坏事,掏出来的鸟蛋直接拿回家用水煮了吃,赵雨壮觉得鸟蛋的味道跟鸡蛋也差不离,没有特别鲜美的地方,当然掏鸟蛋的过程是挺有趣意的。
其实,十里芦苇荡最大的资源还在于其本身——细软的沙滩,由于这段江道的特殊构造,使得江沙多在这一段江岸边堆积,于是偷挖盗挖江沙的事件时有发生。没有计划和检测的乱挖,会导致长江大堤底部空心,从而引起大堤的倾斜坍塌。一九八一年就曾经发生过险情,靠近高资拆船厂的一段江堤溃堤近百米,幸好水势不大,否则整个马桥口都要成为一片汪洋。一九八四年,也就是今年,长江大汛期间省政府、市政府和市水利局的领导视察过江防后,坚决要求使用石料来加固加宽这段江堤,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使江堤变得牢不可破。
赵雨壮和高宝两人,经过郭豆腐家门前的一条小路下了长江大岸,穿过藕塘西边一大片的柳树林,再向西连跨过三大块田埂,最终来到晒谷场上。
晒谷场上有三个高高大大的梯形草垛堆,篮球场般大小,七八个成人那么高。经过数月的风吹雨淋,暴露在外面的稻草已经变成灰黑色,显得十分的脏兮兮,但里面的稻草却干净如新。
赵雨壮二话没说,手脚并用的爬上其中一个草堆的顶端,高宝随后也爬了上来。赵雨壮看向长江方向,发现草堆的高度比长江大堤的高度还要高一些,站在上面能够看到滔滔江水。转过脸,西面五六百米远就是集体牛棚和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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