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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5章 朕好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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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和佃户问题十分严重,官僚机构和军队不断膨胀,所以财政吃紧。而6年之内,两次皇帝大丧,多次自然灾害,让朝廷的账本上竟然是空的。

    年轻的皇帝急了。他看到一本空账,就认定全国山河一片穷。北宋的锦绣江山,在他激情的眼里,不过是摇摇欲坠。焉能不改革?

    再没有政治经验,神宗此刻也知道,必须得到朝廷大臣的支持。他首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爷爷“庆历新政”时的干将富弼。垂垂老矣的富弼,早被“新政”搭档范仲淹的倒霉下场给吓坏了,他瞪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瞧了瞧这位血气方刚的皇帝,答道:“改革?陛下刚登基,应该广布德政,我希望国家二十年内不动干戈。”

    治平四年(1067年)正月,宋神宗继位当了皇帝。这年他才20岁,血气方刚,有创功建业的雄心大志。《宋史•神宗本纪》上说他:“小心谦抑,敬畏辅相;求直言,察民隐,恤孤独,养耆老,振匮乏;不治宫室,不事幸游,励精图治,将大有为。”他去华务实,总是推托而终身不受尊号。他认为皇帝的名号当与其道、德、业相配,自己只不过承了祖宗之业来统治,没什么名分可称誉,凡虚文繁礼都当革去。尊号于他一无加损,虽加百字何益?一些大臣说,陛下的尊号数十次不许改,我们这些大臣有何功可蒙那么多的恩,乞请降低我们的衔位。宋神宗经常向富有政治经验的曹太皇太后请教,也十分注意听取大臣们的意见,屡下诏广求直言,深入了解实际,再裁之以圣断。有一天朝毕,重臣富弼特地留下,对他说,陛下曾宣谕要君臣悉心尽节,不要有什么隐晦。如果大臣们各怀私意,则会相疑而废事。神宗说,我夙夜劳顿,正希望大臣一心,共成国家大事。执政须是不执己见,务求妥当。富弼说,许多大臣有一番抱负,愿尽心侍奉陛下,但有的怕违逆圣意,或怕为小人攻讦,或怕事大难行。神宗说,我唯一适从的是义理,与大臣议事,有理便从,就怕大臣们畏人言不肯尽言啊。宋神宗的这一择义理而从之的原则,在处理众人拥呼的事时坚持,在只有少数人有理的时候也恪守。王安石欲用朱柬之管理左藏库,朱柬之推辞说:“左藏库是禁火区,我年事高,值班不方便。听说要提拔个人到进奏院,忘了姓名,我想跟他换一下。”王安石同意了。第二天他推荐某人管左藏库,神宗问:“为什么不用朱柬之呢?”王安石十分惊讶,皇上对外事知道得竟如此清楚。

    宋神宗要改革,就一定会踢开阻碍改革的挡路石,也要寻找一能支撑自己的指南车。既然老臣们和自己根本想不到一起,那他们的就是挡路石,既然王安石有许多奇思妙想,那,你就做我的改革之臣吧。

    当时的王安石,是士大夫中的精英,改革派的灵魂,可谓天下愤青和热血男共同景仰之人。被老臣们接二连三的训斥弄得很不高兴的神宗,立刻把这位偶像抓了过来,作为改革的指导老师。

    王安石说:当然要变法,只要君臣一心,不要说汉唐盛世,便是再现尧舜,又有何难。这番话有如一剂强心针,神宗立刻神采飞扬,拍案而起:这才是我的知音呀!

    于是,不再理会朝廷上下的反对,宋神宗于1069年二月果断地拜王安石为参知政事(宰相职),农田法、水利法、青苗法、均输法、保甲法、免役法、市易法、保马法、方田法……先后颁行天下,“熙宁变法”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历代成功的改革,都必然有秦孝公和商鞅这种君臣绝配的影子,而神宗和王安石只能算半对。

    以宋神宗这番性情这样智谋,必然去做一个理想主义者。一旦他找到了认定的治国义理,便会身酬壮志。这时候的宋神宗,不单是一个文雅的儒士,时代的愤青,还有惊人的英武。当年曾公亮力荐王安石当参知政事,唐介说他难当大任,宋神宗反问:“文学不可任呢?经术不可任呢?还是吏事不可任?”唐介说:“安石好学而泥古,议论迂阔。如为政,必然会作许多变更。” 宋神宗又问侍读孙固,孙固说:“安石文章品行甚高,在侍从的职位上比较好。当宰相要有度量,安石狷狭少容,还是吕公著、司马光、韩维这些人合适。” 宋神宗对王安石说:“人皆不知你,以为你只知经术,不晓世务。”王安石回答说:“经术正是用来经划世务的。” 宋神宗又问:“你施政以何为先?”王安石说:“末世风俗,贤者不得行道,不肖者得行无道,贱者不得行礼,贵者得行无礼。变风俗,立法度,最方今之所急。”王安石这个人争议颇多,神宗在重重压力下,力排众议,很有主见又风险很大地起用了他。宋神宗与王安石十分默契,主持了著名的“熙宁变法”,其中包括富国之法、强兵之术以及整顿教育和科举等。但是变法得罪了许多人,也有急功近利的毛病,以致迅速招致满朝非议,威胁着他的政权。曹太皇太后力劝宋神宗:祖宗法度不宜轻改。民间苦于青苗法、助役法。王安石有才学,但怨之者甚众。如要保全他,不如暂时外放出去。宋神宗却坚持说,群臣中只有王安石为国家当事。后来王安石在诸多矛盾中不自安而请辞,宋神宗四次挽留不成,便封他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

    宋神宗忠于改革,在改革中,他对“同一战壕中”的战友很有情谊,神宗对王安石的信任,是空前的。王安石所推行任何改革法案,他都无条件支持。只要看看这张因反对改革而被罢黜的大臣名单,就知道神宗有多么坚决了——御史中丞吕公著、御史刘述、刘琦、钱镠、孙昌龄、王子韶、程颢、张戬、陈襄、陈荐、谢景温、杨绘、刘挚、谏官范纯仁、李常、孙觉、杨宗愈,翰林学士范镇;甚至,欧阳修这样的名臣、富弼、文彦博这样的三朝宰辅……这张名单上,并非都是高傲守旧的贵族,相反,不少人品格卓越,政绩出众,有的甚至是要求变法的急先锋。

    神宗力排众议的决心,不可谓不大。但结果呢?朝廷上下,不管什么派系,都彻底和王安石划清界限。

    王安石是一个了不起的改革家,但他的方案,超越了他的时代;他的措施,忽视了人的因素。韩琦、司马光都劝过神宗,王安石“个性刚愎、不通人情”,这种性格并不适合拜相。当年王安石在包拯手下为官,一次宴会,包拯劝酒,王安石愣是从头到尾拒绝,幸好宽厚的包拯只是一笑而过。但新法不是一杯酒,想喝就让大家陪你喝,不想喝就让满桌人都不喝。一个不懂得通融,缺少包容,不会恰当地和稀泥的宰相,必然会事事掣肘。

    宋神宗也渐渐意识到了,他越是努力推行新法,越让自己和王安石陷于孤立。大规模的人事调动,已经震慑不住反对派,反而让中间派也走上坚定反对的道路。在他和王安石的手下,竟然无一可用之人。

    宋神宗的嘴角,掠过了一抹苦笑:他们不理解我,没关系,我是为天下人的幸福而奋战的。

    但这份自信在改革的第五个年头里,被彻底粉碎了——1047年,全国反对新法的声浪高涨,天旱无雨,饥荒蔓延。正当宋神宗心焦如焚时,宦官郑侠跪倒在地,送上一卷《流民图》,恳求神宗过目。画卷上,不是百姓安乐,而是流离失所、卖儿卖女的惨状。

    狂热的坚持,绝对的自信,在这幅地狱般的画卷前崩溃了。宋神宗终于同意撤换王安石,启用韩绛、吕惠卿。但很快,宋神宗察觉到吕惠卿不是可以托付之人。至此,宋神宗不得不亲自动手,独撑变法大局。

    虽然后来王安石短暂复出了半年,但可以说,从看到《流民图》的这一刻起,庙堂之高,国家之大,真正忧心于变法的,只剩下宋神宗这位孤独的独行侠了。

    当时,王安石罢相后,是变法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即从宋神宗“参考群策,而断自朕志”的阶段,过渡到他事必躬亲、独断专行的元丰新政时期。10年的岁月,把一个20岁的皇帝变成了30岁的圣君,他已有了政治经验,拿朱熹的话来说,就是学了王安石的“伎俩”,不再用别人来辅弼。他的稳健多虑、求言虚己,已为这10年的风雨荡涤得更加深沉内向。而他的奋发有为、坚毅慷慨,渐渐变成独断与偏激。他不能听到反新法的言论。苏轼仅仅用诗非议新法,他便将其下到大牢关了130天,造成迫害文士并波及30多位大臣的事件。尽管如此,元丰新法还是在熙宁变法的基础上有了新的推进。

    宋代远承汉唐,近启明清,是中国历史的重要转折时期。宋初开国之君建立起一套不同于汉唐的体制,改变了汉唐社会以开拓向外、宣武播文为特征的体制,而代之为以强内虚外、沉潜向内为特点的文治靖国策略。这是唐末五代战乱之后的必然选择。专制集权政治,较为自由的经济政策,较为宽松开明的文化形态,这三者共同构成了宋朝文治靖国体制。强内虚外、沉潜向内是痛苦的、得有耐心的,只有宋太祖懂得其中的道理,宋太宗、宋真宗、宋仁宗都曾憋不住气想对外发泄一番,结果都不得不缩回了头。宋神宗则聪明过头,不单用打仗来表达,他还要从体制上来个翻江倒海,夺回汉唐盛气,这就不是得罪几个人那么简单了,而是与历史大势相抵牾。宋神宗遂成悲剧人物,会感叹:“朕好孤寒”了。

    而直到宋神宗36岁去世,他都没法改变这个僵局,他为百姓福祉的变法,遭到百姓的激烈反对;他作为皇帝,他却被大臣们孤立;他的改革引起的争议,加剧了朝廷中的党争,他却无法压制下去;他想扩张,打不过人家,兵力不行,后勤不足……。

    王木木叹息,如果这位皇帝,从小能经风雨,见世面,在汴京的郊区又有一片卡廷森林。那么,不知21世纪的王木木将会读到一段怎样的历史。唉,历史的车轮不会倒转,从某种程度上说,宋神宗是为了变法忧劳而死的。但他死后留下的国家,却是一个变法失败、党争纷起的国家,财政危机日益严重,百姓贫苦不堪,对西夏和土藩的军事连年失利。这一切,都和他富国强兵的心愿截然相反。

    ……

    王木木内心一直在给宋神宗打分,宋神宗当然不完美,缺点很多,甚至被很多史学家定位为终结北宋朝的始作佣者。王木木则觉得,无论从理性分析,还是从感性的接触看,如果能跨越时空办个厂长经理学习班,宋神宗一定是四分之三以上的皇帝的学习榜样……。

    王木木还在清理头绪,分析案情。扈三娘过来跟他说,汴水楼的麦党佬乔装打扮的找你来了,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心神不宁,满脸神秘,不知为啥。王爷,快去吧!早去早回,晚上做好东西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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