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挨到她的那刹,昨日的那种奇妙感觉又袭了上来,且更弄,更清晰。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捏了捏微微发抖的手,坐立难安地握住了她,当下,一阵悸动,万物顿时放空,眼内再无其他,唯有心底涨满暖流。
那是种既美好,又让人紧张的滋味,他心知不该,又无法浅尝辄止,终于坚定地将她握住,像握着整个世界,充实而幸福。
他笑了,兴奋地笑了,开心地笑了,满足地笑了,发自肺腑地笑了。
他深深地吸了吸,按捺住澎湃的心潮,拉着她的手,轻柔地往被子里滑,生恐惊动了她。
放好以后,他准备再移向她的左手,这时,他猛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匆促抬起她的手,冰冷僵硬。
他一顿,往上瞧了瞧,她的唇惨白到近乎透明,牙关还紧紧咬着。
怎么回事?他吓呆了,吓慌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马上抓起她的脉搏。
她的脉搏跳得极浅,时有时无,甚至可以说细弱游丝。发现这点,他整个人懵了,脑袋嗡嗡作响,浑浑噩噩,好似置身冰窖。
这种绝望、害怕的感觉多少年没有了?
他一个激灵,总算回过神来,探上她的鼻息,也是低得快没有了温度。
“来人。”他疯了似地大喊。
“可是王妃出事了?”织云慌张进来,她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王妃向来警觉,不可能王爷进去那么久还未醒。
快,去请太医。东方穆正要下令,却发现叶泠的脉搏又活了起来,他万分诧异,转身,仔细查探了下,果然,她正在一点点地好转,体温渐渐回升,唇色慢慢红晕起来,心跳也越来越稳。
东方穆愈发觉得惊奇,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现象,就在前一秒,她明明呈现濒临死亡的状况,而现在又……这实在匪夷所思。
“王爷?”织云壮着胆子喊道。
东方穆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你过来。”
织云提心吊胆地上前,只一眼,她就明白发生了何事。
东方穆一眼洞悉,肃然诘问:“到底怎么回事?”
织云噗通跪地,咬着唇,犹豫不决。
“快说。”东方穆厉声低吼。
王妃曾经嘱咐过,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她的病,若告诉了王爷,岂不是有负王妃的信任?况且,王爷才对王妃好了点,若晓得此事,会不会嫌弃王妃呢?可是,王爷已经看到了,纵使我不说,他也不会派人来查,届时,只要太医来了,就什么都瞒不住了,恐怕还会闹得阖府皆知,就更难看了。织云思前想后,重重地叩了个头,哀声道:“王爷,你能否答应奴婢一个要求?”
“你凭什么跟本王提要求?要是你再不说,本王就将你拖出去打死。”东方穆气极。
织云咬了咬牙,扬气头颅,大义凌然地道:“要是王爷不答应奴婢的要求,奴婢死也不会说。”只要拖到王妃醒来就行了,王妃肯定有办法。织云如是想。
倒是个忠心的丫头。东方穆赞许地点了下头,但见织云一脸决绝,计上心头,起身道:“你不说,太医也会查清楚。”
“不要……”织云一把抱住东方穆的腿,悲戚地哭喊道。
“那你就给本王说清楚。”
织云含着泪,望了望床上的叶泠,见其双眸依然紧闭,又思极最近几次其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便担忧不已,左思右想有了决定。
“王爷,您不知道,王妃很可怜的。”织云潸然泪下,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
东方穆眉头紧皱,幽幽地看着叶泠,问:“这么说,她一会会自己醒过来?”
“是。”
“大概得多久?”
织云摇摇头:“奴婢也不晓得。最初那次,大约一刻钟王妃就醒了,后来几次时间越来越长,今日这次不知何时发作了,故难料时间。”
“依兰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王妃说,依兰虽是她贴身侍女,其实是桓王派来监视王妃的,所以王妃对她并不信任。”
她跟织云所说,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她确实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如果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或者只有夜墨可以了。东方穆的剑眉蹙成一团,想起叶泠有可能一睡不醒,他的心就狠狠地抽痛了下,整个人也觉得快无法呼吸了。
不行,他不能让她死,绝不能让她死。从未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如此坚定。
“这事,你没有跟别人说过吧?”
“没有,奴婢只告诉了王爷一人。”
东方穆颔首:“嗯,很好,你便装作什么都没说过,免得王妃心里不舒服。”
“啊?”织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会想办法治好她的病,但在此之前,我不想她胡思乱想。”
织云破泣为喜:“王爷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
“王爷不嫌弃王妃?”
他心疼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呢?东方穆擦了擦叶泠额前的汗粒,粗糙的手在她脸上柔情似水地抚过,不假思索地道:“她永远是清王妃,东方穆的妻子,我要守护的人。”
言讫,东方穆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怎么如此轻率地说出这种话呢?他禁不住问自己,答案呼之欲出。
对,他喜欢她。想通这个,他如释重负,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从未有过的高兴,满足。
太好了,王妃总算是苦到头了。织云欢喜不已。
“我先走了,免得她醒来发现什么。”东方穆恋恋不舍地在叶泠额上印了一吻,然后带着跳得飞快的心走了。
织云喜行于色,笑呵呵地找了床被子,帮叶泠盖上。
几分钟后,叶泠眨了眨眼,终于醒来了。
织云笑颜大开:“王妃……”
叶泠沉重地吐了口气,力不可支地道:“我又发作了?”
“是的。”
三个月,才三个多月,已经有四次了。叶泠忽而悲从中来。
织云小声劝慰:“王妃,别担心,会好的。”
叶泠凄苦一笑。
办法就在东方穆身上,那是她仅有的希望。
叶泠潋了悲伤,挣扎着坐起来:“王爷回来吗?”
“回来了,刚才他还来看过王妃呢!”
叶泠大惊。
织云忙道:“王妃放心,王爷并没有发现什么,有奴婢在,王爷只隔着帘子看了看就走了。”
叶泠顿松了口气。前途茫茫,未有进展,若这时叫东方穆怀疑的话,就再没有成功的机会了,她自负厉害,也没有把握能从东方穆的手中将东西抢走。
除了巧计骗取外,别无他发。
想到昨日织云送来的那张纸条,叶泠把手伸到枕头下,摸出来,展开看了看。
不行,得赶紧行动,尽快让东方穆爱上自己。叶泠将纸一合,放入枕之下:“织云,让柳穗做几样精致的糕点,下午送过来。”
“好。”织云点头,又问,“王妃要不要再睡会?”
叶泠这才惊觉头沉得厉害,揉了揉双鬓,道:“嗯,中饭之前别让人来打扰。”
“是。”
出了屋,织云就碰上了良辰美景。
“王妃醒了吗?”良辰问。
“许是昨日累了,王妃说还要再睡一睡。”
美景暗暗纳闷。昨天她也没做什么啊!
“王爷呢?走了没?”
“已经走了,就瞧了王妃一眼。”
还以为东方穆对南宫柔动了情呢!看来,其实不然。美景遗憾地撇撇嘴。
“王妃吩咐了,中饭前谁都别去打扰她,你们两个注意点,我先去找柳穗。”
织云走后,气氛就变得尴尬起来。
良辰还在因为昨日的事声美景的气,而美景不善言辞,亦没有道歉的意思。
飞星阁--
“王爷……”
“随我到书房。”直到这时,东方穆心里还在回忆着刚才那个吻,它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是蜻蜓点水,但他就是难以忘怀。
王爷的面色怎么……又欢喜,又凝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竹西满腹狐疑。
进了书房,东方穆直言道:“竹西,你即刻去一趟死亡之山。”
竹西不解地问:“去那干嘛?”
“找夜墨。”
夜墨?“王爷说的是死神吗?”
“嗯,正是,你且先去探探,一有消息马上回来禀告。”
“那调查王妃的事呢?”
“我会让别人来做。”
“王爷是说……”
“事从紧急,顾不得许多了。”
紧急,到底是何紧急的事,非要冒着暴露实力的危险?竹西百思不得其解,想问又不敢问。
半个时辰后,东方穆换了件寻常衣服,悄悄出了王府,一路往南而去。
相对于城东、城北和城西来说,城南格外繁华。
今日是个大晴天,街上更是人山人海,进城置办年货的人川流不息。
东方穆故意往人群中挤去,拐了好几条街道,总算将身后的尾巴甩掉了。这些年,东方岳一直派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尔后,他又往西去了,最终来到一个极普通的酒楼,名唤尝一口香。
一口香地处偏僻,客源少,规模自然也小。一共两层,楼下四个桌子,楼上一个雅间。人也是极少,一个掌柜的,一个伙计,另外后堂还有一个厨师。
东方穆进来的时候,掌柜的和伙计正在小憩。
听到脚步声,掌柜懒懒地抬了抬眼睛,然后继续小憩,伙计的当即醒来,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客官,早,这边坐。”
东方穆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走到柜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在掌柜的面前晃了一晃。
那掌柜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亲自将东方穆请去了雅间,并叮嘱伙计在下面看守着,别让任何人上去。
几分钟后,东方穆下来了,出了酒楼,四下看看,又从西拐到了北。
“看,他在那。”
“快,跟上去。”
两个细小的声音响在耳畔,东方穆斜嘴笑了笑,特意去买了盒胭脂,方才回了王府。
中饭时候,叶泠的脸色好了许多,至少看起来和平日无异。
四个女人才坐下,东方穆就来了。
“王爷万安。”众人齐齐行礼。
“快坐。”东方穆大步过来,扶住叶泠,然后挨着她坐了下来,让满堂皆惊。
叶泠忸怩半秒,安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