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的窝火,这点钱连身像样点的衣服都买不了。”张涛愤愤地朝地上唾了两口。
“能怎么办?”王澜来回数着自己的八钱银子,仿佛数着数着就能变多似的。
“你听说了吗?王妃刚刚给薛总管发了五百里的补贴金。”
“那是一条胳膊换来的。”王澜并不羡慕。
“可是五百两银子也值了,能买座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呢!”
王澜停下手,诧愕地看着张涛:“你也想断条胳膊?”
“谁说必须要胳膊了?”
“哦?”王澜眉梢一挑,来了兴致,收了银子,凑过去,“你有计划?”
张涛左右一看,点点头,拉着王澜一通呱啦,尔后低声问:“你觉得怎么样?”
王澜犹豫片霎,颔首同意:“我看行。”
“那我们今晚就行动。”
两人会心一笑……
今日早饭,因为叶泠和苏玉晴的缺席,倒是吃得十分平静,没有争锋相对,更没有闹剧。
叶泠这一觉睡到午时才终于醒了。
织云闻声而入,报:“王妃,柳穗求见。”
从来是我不唤她,她就绝不轻易露面的,这会怎么主动求见?叶泠纳闷不已,略一些又明白过来,轻声道:“让她进来。”
须臾,柳穗到了。只见她深深地垂着头,双手相交,拇指和食指不住地搅弄着袖角,还时不时地拿眼睛偷瞄织云,十分局促,又迟迟不开口说话。
叶泠心明如镜,端坐起来,朝着织云摆了摆手:“天渐冷了,我想做几件冬装,你去布衣店帮我找个手艺好的师傅来。”
“那中饭怎么办?”
“没关系,有良辰美景在。”
“是,奴婢马上去。”织云领了命,喜滋滋地走了。
柳穗大松了口气,紧张的神情稍稍缓解。
“找我什么事?”
“王妃娘娘,奴婢……奴婢想请半天假。”柳穗弯着腰,双臂紧紧夹着,整个人缩得小小的,显得格外卑微,声音是又细又低,还带着涩涩感,仿佛在肚内徘徊千百回,最终从喉间硬生生地挤出来似的。
“去给你娘送钱?!”叶泠不由往前倾了倾,眼中夹着一丝薄怒。
王妃是如何得知的?我连织云都不曾相告过。柳穗下意识地挺了挺,猛地抬头,吃惊地看着叶泠,少间意识到自己的失仪,赶紧缩着身子,恢复原状,同时按住跳得厉害的心,小声道:“是。”
叶泠怔了怔,突然幽幽一叹:“值得吗?”
柳穗错愕万分,再度失仪。弹指,委屈的泪水冲上眼眶,在即将决堤之际,她倔强地咬了咬唇,竭力忍住,然而,泪花盈盈打转,却模糊了视线,屋子、桌椅、叶泠顿时变得朦胧。她急促低头,长长地闭了闭眼,两行热泪溃不成军,顺着脸颊哗哗落下,吧嗒吧嗒锤击着地板。
叶泠挪开目光,耐心地等待着。
约莫过了十几秒,柳穗终于镇静下来,抬袖擦了擦泪痕,无声地吸了口气,然后假装平和,淡然回话:“我的命都是她给的,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以前以为她是个不经事的木头,如今看来……叶泠愣了会,惘然道:“下午你就不用当班了。”
“谢王妃。”织云福了福,低着头一直退到门口方才转身,匆匆离去。
真是个愚人,所谓父慈子孝,既然父不慈,子又何必孝?叶泠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或者因为她从小就是孤儿,所以对亲情之感颇淡,淡到觉得他们与陌生人无异。
不过转瞬,叶泠就释怀了,将心中杂绪统统抛走。她是愚,是聪,是苦,是乐,与我何干?
因为府中进贼,满府人心惶惶。
不过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就都转向了苏玉晴。
跋扈高傲的玉夫人栽了这么个大跟头,岂能善罢甘休?以后的王府,争斗恐怕会更加激烈。
今晚,夜黑,风高,雾浓,又一个不平夜,府里府外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