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碰不到。
砚君勒得他动弹不得,分出一丝力气说:“是你自己说的——一日在大新的地界,你就要管他们的死活。眼看人就要死了,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一边嚷一边连他衣带也卷到怀里。
“你当自己是个漩涡吗?!赶紧放开!”
他们吵吵嚷嚷把县衙里的人都引到后院来了。方星沅和昭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缠在一起的忱王和苏砚君,再看跪在地上的陈景初,脸上那股神气分明是说这场面一辈子也不可能忘。鹿知又羞又怒,“来人、来人,马上把这两个家伙赶出去!”
士兵与差役也觉着闹得不像话了,一伙人拖住苏砚君,一伙人拉起陈景初,推推搡搡地弄出了门。鹿知终于解下斗篷,狠狠摔在地上。“谁做的这破玩意儿?她要是个拿刀的刺客,我就死定了!”
无法无天的大胆举动,只是短短一刻,砚君坐在车上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飘飘忽忽地安慰陈景初:“也许没那么糟糕,毕竟还有大夫呢。”可他失魂落魄地注视前方,喃喃说:“我们这地方常打仗,好医生不是被各路人马抓去从军,就是逃命跑了。百姓活命全仗着命硬。城里只剩一位大夫,我晓得他的能耐。”
谢雨娇的房门前站满悦仙楼的伙计与住客。众人虽然有心无力,到底还是想帮忙做点什么。见陈景初来了,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对他异常悲切的神态,不免有些好奇。
丹桂和银蟾大约是年纪太小帮不上忙,并肩在门外等。见到砚君回来,丹桂泪珠一转,哽咽说:“我们小姐醒过来了。”听见这话,砚君与陈景初都松口气。丹桂抹掉眼泪又说:“可是好吓人,大口地喘个不停。孩子没有出来,也不像能保住。”
渺茫的希望转瞬又湮灭了。陈景初轻轻地把手放在门上,却抖得无法推门,回头对砚君苦涩地说:“你进去吧。我不合适。”
房里忽然传出金舜英大惊小怪的叫声,砚君匆忙绕过他快步走进去。
床上的谢雨娇插着许多针,砚君看不懂,只觉得不像好兆头。姓沈的大夫正在拔她腿上的针,拔出一根是弯的,再拔一根也是。珍荣看见砚君,心有余悸,“她突然抽筋,抽得好厉害!针都弯了……”正说话间,谢雨娇胸腔里一嗝,再也不动。沈大夫试了试她的鼻息,又摸心口,“是晕过去。”
砚君大着胆子问:“沈大夫,您觉得破腹取子是不是个办法?”
大夫精疲力尽地摇头,“我们学的是救人之术,自然会尽力救人,可是她的情况,万一破腹大失血,更加凶险。唉,医术不是巫术,不是心想事成之术呀。”说罢透露他的担忧:“她早就有早产的迹象,拖到现在才挽救,恐怕是……”
香玉捧着一碗热药汤,急匆匆地奔进门嚷:“熬好了熬好了。”大夫顾不上说别的,指着谢雨娇紧闭发青的嘴指挥众人:“快灌下去。”
几个女人围着大夫忙活,忘了时辰。从黄昏折腾到点灯,谢雨娇缓缓地复苏,浑身紧绷抽搐的肌肉渐渐放松。“我的手……”气如游丝地叨念三个字又使不出说话的力。砚君问她手怎么了,她没力气答。
门吱的一声又开了。最先回头去看的香玉吓得叫出声。
砚君回头,也惊得一颤。
床前几步开外站着一个男人,身材十分高大,干净的衣服是新换的,头脸刚洗过,眉毛上还有水。仿照昱朝男子的发式挽起发髻,嘴边一层浅薄的胡须,都是稻田一般的金黄色。
他径直走向床前,一丝不苟地检查谢雨娇,很快嘴里嘀咕了一句众人听不懂的话。只有谢雨娇听懂了,扬起冷汗涔涔的脸孔,向他点头微笑。他当即坚定地问沈大夫:“您带着刀和肠线吗?”昱朝官话十分地道。沈大夫匆匆回答:“有是有,不过……”
金发男人看了看周围几个女人,指着珍荣说:“你留下帮忙,其他人请出去。”砚君想要坚持,金发男人说:“你们手上留着长指甲,不适合帮忙。”一句话将砚君、金舜英和香玉撵出来。
砚君出门看见面如槁灰的陈景初,讷讷地问:“那个人就是——”
“葛鹤慢。”他的声音既充满痛苦,也浮动着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