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铳来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房里的花盆碎成一堆,泥土飞溅,好端端一棵盆栽烂在地上。金舜英是第一次见到火铳发威,吓得双腿齐齐打哆嗦,再没有她向陈景初夸口逞强时的容色。“这这这――”她连叨了几声,发觉耳朵里像笼一层皮罩子,听自己声音很清楚,别的声音却不大清晰。“这也太吓人了。”
谢雨娇对战绩得意洋洋,转头对金舜英说:“过往的那些兵器,刀枪棍棒,都要拼力气,但这东西不一样――弱者和强者的地位,再也不依赖体魄决定。你看它的威力!只要有一支这东西在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照样有能力让男人去死。”
金舜英讪讪地应承了两声,心里还是发毛。谢雨娇夺过金舜英手里的火铳,对准墙角的衣架又扣扳机,这回连着砰砰砰三响,衣架上三个拳头大的洞。谢雨娇羡慕地说:“你这个更好,三发连珠,没有打不死的道理。”说完要教金舜英怎样换火药弹丸,教完了要金舜英在她房里当面试一次。
金舜英心疼房里那些漂亮装饰,但看样子,就算她不开火,谢雨娇稍后还是会让它们变成一堆破烂。金舜英关切地问:“这乒乒乓乓的,你不怕吓着肚子里的孩子?”
谢雨娇无声地笑了一下,提起自己的火铳,砰的打掉了桌上的微型假山,口中仍不消停,咬牙切齿地说:“你看这威力――有了这宝贝,男人还敢小看女人吗?谁还敢仗着身强力壮,糟蹋女人?谁敢仗着有权有势,欺凌女人?谁还敢自以为高人一等,施舍女人?在火铳面前,都是一团不堪一击的血肉!”
金舜英看着狼藉凌乱的房间,心想妙高山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打进来,好好的地方先被她毁掉了。此刻听了谢雨娇恨恨的话语,才知道她眼里看到的不是房间,她是冲着糟蹋女人、欺凌女人的幻影扣动扳机……这该是多大的深仇大恨?金舜英忽然多了一句嘴:“葛鹤慢其实有很多话想说给你听,只是从来不知道怎么当面讲。”
谢雨娇正在瞄准而眯起来的眼睛慢慢睁大,很快又眯起来,开火打烂了一个笔筒。“我没有可以教你的东西了。”她冷冰冰地说着放下火铳,仿佛无意识地去扭她手腕上那个血红的玉髓镯子。
这算是逐客,金舜英当然明白。她飞快地向墨君招手,急匆匆拖着儿子逃离那个破碎的房间。
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响。金舜英好像有点听懂了最后的一响:与妙高山人没有关系,与火铳的美妙也没关系,连那个西洋和尚也让屋里的女人满怀怨气。
金舜英想不出自己多嘴说的一句话,是不是火上浇油。可是她记得,谢雨娇去牢里探望西洋和尚的时候,手腕上并没有那么漂亮的一个镯子,如果有,金舜英的眼睛绝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