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等到你的儿子状元及第、再入仕途。有些人无所谓,或许还能自得其乐。我看你――不像。”
他挥了挥手,说:“你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不是我们这种人。况且商家也有商家令人不齿之处,你现在看不到。为了逃避,躲到我们的世界里,你早晚要失望。这事说一次也就罢了,再不要向别人提起。”
砚君被他数落,眼沉沉地低下去,睫毛不住颤动。她从小被老姑婆和苏牧亭培养得十分骄傲,向来自持身份,岂会不知道士庶之间差别。但她这些日子重新观察自己的经历,认为她想通了一个道理:仕宦所贵的不是官爵品级,而是内在的神髓。她父亲的官并不大,却是元宝京最后关头仍看重的人,正因为她父亲有一种顽固但稀有的品质。而大昱的灭亡,也是因为朝廷不再重视那种品质,甚至人们也不再重视,都像苏老姑婆似的只看表面,以官爵、家财、势力去划分上中下等人。
既然表象不可取,又何必为它所累,以至于落入大新异族的魔掌?只要她永不舍弃父亲言传身教的那些宝贵的东西,无论处身何地,她仍可以做一个精神世界里的上等人。
今日她只是从那个世界里,向外迈了一步,就被陈景初当作不知自重。砚君觉得没来由的委屈,同时也为自己这份得不到护持的天真而心痛。她一度觉得也许有人懂她这份天真,也许那个人会是陈景初,但事实说明那只是她又一个不切实际的假设罢了。
景初可想不到她心里徘徊如此多的念头,由她静了一会儿,又开口,恢复了他初次见面时的安闲:“苏小姐,我手边正好有几件东西,等你来看。若是小姐今日没有其他事情,可否立刻帮我鉴别?”
砚君的心情正跌在谷底,然而知道一事不成还有另一事,总不能因为发愁就什么也不做了。她打起精神,款款回答:“一定倾力而为。”
景初见她强将烦恼压到心底,小声宽慰说:“红葵选婚的事情,小姐也不必太担忧。若是实在不肯,也有别的法子。”砚君闻声抬起清澈的大眼睛,心想他陈家神通广大,大约还有妙招。景初没有马上说,领她去看别人送来变卖的东西。
这日总共**件小玩意儿,景初自己也能处理妥当,可他不想砚君闲着以为自己无用,就都交给她。而她也不负所托,一件件的优劣都能面面俱到地评断。尤其那件青玉的卧荷笔架,她果然爱不释手,越喜爱越看得细致入微,几个小瑕疵也没逃过她的眼睛。
唯独她不知今世的行情,需要景初不时从旁解说。
珍荣本来是考虑照顾她家小姐,且承担着避嫌的功用。观察多时,她觉得自己好似有些多余。陈景初与苏砚君一问一答,浑如同背一篇写好的文章,接得严丝合缝,便是无话时相视一笑,也是心照不宣。
陈景初充其量是个见多识广的年轻商人,看不出经世之才,也未见得文采风流。然而珍荣看遍了苏砚君活至今日的每一天,从未见过谁能让她那双求全责备的眼睛里溢满赞许。珍荣的灵机一动:“糟糕!小姐的厚斗篷,我忘记带来。”说着一边偷眼打量那两人,一边从屋里退出来。
而砚君显然没有注意到她几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