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君定定地望着他,只见昔日繁盛顶端的年轻贵族,如今满面尘埃。落拓的贵族很多,只有他分分秒秒有性命之忧。砚君不知道他这两年里,曾有多少次露出了走投无路的神情。
她咬了咬牙,问:“不是你干的吧?”元宝京知道她问的是那个楚狄赫地方官的命案,苦笑道:“我哪儿顾得上!”
“那我,我们三个,为你担保好了。”砚君黯然道:“可是、可是城门解禁之前,你不能随便走掉,不然、不然我们三个妇道人家就……”
“我和珍荣也要?”金舜英大吃一惊:“我的大小姐,这要出半点差错,你苏家可就灭门了!”
砚君将她的质疑和忧虑溶在目光里,投向元宝京。他缓缓地舒了口气:“一言为定。我不会将你们置于险地。”
“嘁!”金舜英嘴角微微地上提,明明白白地表达出她的不屑:“谢主隆恩!要是皇上早发慈悲,苏牧亭现在还好端端地在家里念叨大昱的好处呢!”
“住口。”砚君瞪她一眼:“这话是随便讲的?!”
金舜英也觉得自己过了一些,却不肯让步:“你们父女俩就一块儿掺和这个无底洞吧!”
砚君张了张口,心想金姨娘的意思也不算错,有些话应该现在就说明白。她转向元宝京道:“你――要知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大昱。”她轻飘飘地说:“跟你是谁,没半点关系。我担保,只是因为我信你这回是无辜的。”
元宝京看着这个快要无力承受种种意外的少女,既感激她,又有少许的失望。“我知道了。”他平淡地说。
“既然墨君叫你舅舅,你就当作金姨娘的弟弟吧。”砚君说完,金舜英斜眼看了看元宝京,深深地叹息:“金元宝,人人喜欢,我也喜欢。元宝京――啧啧啧!你说你,怎么活到孤家寡人的地步,竟然除了我们,连个可以拖累的人也没有?”
元宝京先是听着她的话凄婉地笑,紧接着就无法微笑。“他们都――殉难了。”他的气息结在胸腔里。“和苏牧亭一样。”
金舜英再也无法调侃他,讪讪地说:“前天见着那破布,你不是挺精神的吗?”
“那时候我以为还有很多人活着。”元宝京说着,音色更低。
金舜英不想继续这话题,扬眉道:“叫声‘姐姐’!我听听像不像那么回事。”
砚君悚然变色,以眼示意她不要过分,而元宝京的脸上不明显地涌动着微妙的表情。“姐姐。”他极其艰涩地喊了一声。金舜英噗的笑出来,招手说:“墨君,你教教他。让他多练几遍。”
砚君所住的这一套间很是宽敞,占了“弓”字一横的半边,原本就是给一家人居住。左右两侧房间各有进深,左侧更为雅致,供主人居住,右侧另设有两道门,供下人避开主人房间出入客栈。砚君等人住了左侧,右侧一直锁着闲置,此时便留给元宝京。
珍荣自始至终很不情愿,苦于没有自己说话的时机。终于等到砚君独自在左侧卧房里,她忍不住抱怨道:“金姨娘的名声已无可挽回。小姐可是冰清玉洁的名门闺秀!收容一个男人在这里,是要怎么样?人来人往的客栈,会没人发现吗?”
“性命、小节孰轻孰重?人命关天,乱境之中不能时时拘泥于繁琐的讲究。我无愧清誉两字,就不会怕人拿那两字揶揄我、逼迫我。”砚君道:“金姨娘她――她不是无可挽回,她也是不愧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