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结案
冯叔领着下人们将尸体移走的时候,砚君目不转睛地看着,心头有难言的失望:所有的疑问变成了无头公案,那人身上一定还有很多秘密,再也得不到的答案最让人绝望。
不,一定还有别的地方,寄存着真相。父亲是不是被大成天王下了死牢,是不是一百万两黄金就能换回他的性命,这都可以查明。砚君攥着卷成一束的血书,暗暗下定决心:不能气馁,所有的问题都是可以迎刃而解的。
冯叔回来,为难地对砚君说:“四个天王里面,数咱们这大新天王设法最狠,倘若无名尸的事情被人揭发,可不是一般的祸害。老爷夫人还在县衙里,如今又摊上这桩倒霉事,可怎么了得?小姐万万要想个对策。”
一句话即是向砚君点明:连家自己的烦心事已经够多,自顾不暇。既然死者是为找苏砚君而死,她最好想出后路,免得连家不肯出头为她挡这霉运,她自己撇不清干系落入囹圄。
珍荣听得明白,翻眼道:“冯叔,平日里还道你是老实人,这时候可看出来你讲话不仗义!我们小姐根本不认得那人,想什么对策?难道素不相识的人横死连家门前,你们都想得出对策?我倒要请教你们平常怎么对付。”
冯叔被她抢白也不恼,当真支招,说:“我们也没遇过这种事。不过我听说,我们老爷尚未在无耳山建汤棚的时候,经常有翻山的路人冻毙。对了,夫人的父辈在这里住时,有时会救助冻伤的人到家里,但其中免不了有走背运的,任你发多大善心也救不回来。”珍荣心里还乱着,听他不着边际地啰唆,忍不住急了:“冯叔,你到底能出什么样的主意?”冯叔咳嗽一声:“话就这么多,你自己想。”
珍荣此时哪里能想出头绪,哀叹一声:“这是走什么背运?怪事都让我们遇上了!”砚君在她手臂上握了一下,示意她不要乱了方寸。砚君已经理清了她该做的事,道:“珍荣,你去房里将陈小姐送的钱袋取来。冯叔,烦劳你备车,送我到县衙。”
冯叔与珍荣异口同声问:“小姐去做什么?”珍荣更是提醒:“小姐,那可是你全部私房了。”砚君微笑道:“只管拿来。”
珍荣见她家小姐神情从容,不由得暗想:在连家这些日子,砚君与以往大不相同。往日她遇到这种飞来的霉运,必是坐在桌边暗暗生气,等着家中长辈做主裁断,她自己从没有这般当机立决。“你可想清楚了?”珍荣怕她又像当日资助连远巍,头脑发热做出赔本买卖。但转念又想,这回实在没有赔本买卖给她做。她见砚君神态坚决,便回房中取来钱袋,又唤香玉、芝兰备了暖炉。
砚君打开钱袋看了一眼,向冯叔道:“时候不早,我们先动身,有话在路上边走边说。”
冯叔恪守下人的本分,不违逆这位收养的大小姐,当即去套好骡车。珍荣一入车内,见砚君先开了向前的小窗,冷风飕飕直灌进来。珍荣要关窗时,砚君拦住道:“我要和冯叔说几句话。”
冯叔边赶车边说:“小姐不必时时开着窗。我嗓门大,别说关着窗,哪怕再添一副车板也挡不住我的声音。”
砚君问:“人人都说大新法令极严,我向来谨言慎行,自忖不会有半分逾越雷池,因此从未问过大新法令到底严到何种地步。譬如连陈两家今日的公案,按大新法令要如何裁断?”
冯叔果然嗓门洪亮,大声说:“要问大新的法令,仔细到什么程度,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小姐可曾听过他们楚狄赫人的祖宗规矩?一只獐子的哪个部位可以吃、哪个部位用来供奉,几岁的人可以分什么样的部位、分多重一块肉,都规定得清清楚楚。现如今大新的法律,跟他们那时候也差不多。”
“你是说,大举西进之后,他们依然保留了那细致入微的态度。”砚君觉得不可思议:“大新疆域、人口,怎是楚狄赫几十个村落能比?事无巨细怎能管得过来!”
冯叔稍微压低声音说:“他们觉得那样好。”嘀咕之后又提高声音说:“不过‘事在人为’这道理,在大新也是一样通用。拿我们家今日这桩是非来讲,若是放在别家,双方必有一方是诬告,那就要看诬告的是什么罪,最轻的裸身受笞,重的免不了要割舌头。但在我们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最后至多是判两家无事生非,罚上一笔钱就作罢。小姐不必为老爷夫人担心。”
不仅砚君感到意外,连珍荣也觉得不公,高声问:“凭什么你们连家就比别人从轻发落?”
冯叔呵呵笑道:“陈大爷陈二爷在北方是什么身份地位,不需要我多费口舌。就算不提他们两位的大名,只要提起秋岚小姐,县官也得在公堂上给几位老爷夫人看座。”
他吆喝了几声,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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