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月县苏家的辉煌是大昱给的,大昱覆灭两年,可它在父亲心里没有灭亡。今天它跟着父亲的叹息一起凋零,苏家的盛世也随之转凉。真实的世道就在父亲百感交集的叹息里,她不应该问那么多,她能做的事,是当一个不让父亲叹息的女儿。
于是砚君没有再问为什么?对她的婚约笑了笑。
两家就这样郑重地操办起来。
连家只有两个男人先行,夫人女眷还在后面没有跟上,诸多事情男子不便出面,连士玉便全权委托金姨娘代劳,自己只管像撒土似的撇出大把银子。
金姨娘生怕下人们趁这机会从中揩油,大事小事亲自操刀,自己却免不了克扣不少充为私房,又图省钱以次充好。她生的儿子墨君才九岁,每日看着人来人往送东西给姐姐,不知道这是办什么事,嚷嚷着也要,搅得金姨娘心烦意乱,少不得冷言冷语损砚君几句。
砚君懒得跟她生闲气,除了看看连家送的东西之外,仿佛事不关己,每日躲在房里发闷。
连家订好日子,正式下了聘礼,果然十分厚重。苏牧亭想着女儿一向乖巧,眼看也要出阁,心中还有些不忍。金姨娘却眉开眼笑,直夸砚君运气好。
既下了聘,成婚的日子也就成了话题。连士玉看苏牧亭多有留恋之色,况且匆忙成婚,父子二人在没有女眷同行的情况下带着新媳妇一路北上,必定不合苏牧亭这种人的心愿。加之连家在落乌郡出了点小事,连士玉父子急于赶路,于是连士玉提出他们父子先走一步,待连夫人陈氏到来,再携砚君同行。等砚君到了落乌郡,连家一定郑重地操办婚事。他说得诚恳,苏牧亭也深感他的厚情,便订下十月的婚期。
听说陈夫人要到十月才来,金姨娘有些不快,又不好表露出来:她原本估摸着砚君不日就走,因此没给砚君预备冬装,省下一笔开销,谁想到这笔钱还是要花出去。
婚事既然议定,连家父子几天后就先行北上了。
别人饮冰摇扇,消闲度夏,砚君却是日日惆怅――连家虽然说是世交,但这些年来生疏不少,彼此反倒不知景况。她至今与远巍也只有窥帘一面之缘,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性。尚未谋面的未来婆婆陈氏,也不知道何许人也,裙钗之辈敢在这乱世单身北上,想必是颇有魄力的。等她一来,便是砚君与家乡的分离之期。远嫁落乌郡,在砚君看来始终不如在本地找个平实人家。
眼看夏季将过,连士玉派人来通知苏牧亭:他们已在落乌郡落了脚,陈氏也已经上路,只等女眷们北上之后,砚君与远巍即可完婚。
接到这信没几天,苏家又有稀客登门拜访,正是连士玉的夫人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