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浸在冷水里。触手冰冷蔓延全身,似针中毒,刺进血液,淌遍全身。
好冷!真想这样一直沉下去啊。
她潜在水底,屏息看自己的乌黑长发藻一样随水飘荡。头脑有些晕眩,她又闭起眼,放任沉浮。
那人方才算什么……用那种眼神盯着她。她要如何,与他何干?现在又来做一副好人模样。
是呀,已经没有关系了。
可为何心口却感觉酸麻?
呵,意外地开心么?原来他那种人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
她猛地从水里站起来。
晶莹水珠顺着**的肌肤滑落,沾去微微扬起的唇角上的一抹残红,勾勒出妖娆的粉色线条。
侍女们扶她从汤池中起来,拿来棉织长巾给她披上。她却挥手将之拂去,反命人撤了屏风。
凉风顿时袭来,和着水珠一起战栗。
她反而仰面,咬唇微笑了。
有宫人奉上汤药来。
她揉着心口睨了一眼,冷冷叫她们拿走:“我不喝他的药。”
见侍女们呆呆地不敢退去,她一把夺过那药碗,翻手全倒在汤池里。
红褐色的药汁在水中晕染开去,血一般。
“这解散方是钟御医开的。就知你会倒了,特意备了两碗。你喝了吧。你不喝,宅家知晓了,受罚的是她们,何必叫她们陪你担惊受苦。”
那柔软语声却在这时忽然闯入。
她惊回身,看见静姝捧着药碗立在眼前。
“你终于肯见我了?”她苦涩自哂:“也学会拿假话哄我了。”
“娘子若是真不怪我,就把药喝了。”静姝垂目,却将药碗递到她面前。
她怔了一会儿,缓缓接过药来,呆望着,忽然有泪滚进碗里。她立刻将泪拭去,仰头一饮而尽。
药汁苦而腥烈,但她不要漱口的蜜水。她慢慢地咽,细细品味苦涩一寸寸滑入喉管蔓延入脏腑的快意。
而后,她像一只受伤的雁一般,从云端坠落下来。
静姝一把抱住:“别让妃主湿着头发睡,会上头风的。”随即唤了宫女们来,细细将墨鸾满身的水擦干,又帮她换上干净衣裤,扶她回卧榻安置得妥帖,这才离去。
出门时回身,香雾缭绕间重纱垂地,仿佛将什么都掩尽了,却又仿佛什么也遮不住。那些痴心、伤心与死心……
静姝眼眶瞬间一涨,慌忙低头奔了出去。
她是不敢见娘子。她害怕,怕娘子怨怪她,怕见娘子如今这副模样。彼此不敢碰触心上的伤口,唯恐一不小心又会流出鲜红的血来。若非……
她抬头向廊外阶下望去,穿过花帘树屏,一眼瞧见裴远等候着站立的身影,依然那般玉树临风,不禁叹一口气:“服过药刚睡下,没事了。”
裴远略点了点头,就要走。
“等等!”静姝追到台阶前,一把掐住凤纹雕花的廊柱:“替我带个话吧。”她深吸一口气:“你叫那人,要么痛快说明了,要么消失得远远的,别再来扰人,哪有这样拉扯不清的!”
裴远愣了一瞬,微笑道:“各有各的脾性和苦衷,何苦苛责。顺其自然吧。是福是祸强求不来的。”他向静姝微微鞠了一躬,返身走了。
借口!你们就装模作样吧!剑有两刃,戮的究竟是谁的心?
静姝远望着那背影,狠狠地咬了咬牙,再举步,忽有风来。只听“咔嚓”脆响,一枝海棠竟折在足畔,红殷殷的,恍如血染。她惊了一瞬,缓缓俯身,将这枝海棠花拾在掌中,刹那,莫名地心颤。
若得以时光倒回,不知又会如何抉择?
已是暮色时分,天光褪去,繁忙过后,白弈怔怔立在自家院中,遥遥似远目,神思已缥缈。
阿鸾……她竟然……
他不由自主地长叹,神伤早已从眉宇间倾泻。
猛地,却有人在身后唤他。
“堂兄想的什么心思?那草原来的胡使,有趣吗?”
先闻声,未见人,笑已冷:“你倒还好意思来。”难以自抑,他已凉了声调。
“与其被堂兄寻上门去绑了,不如自来请罪,求个坦白从宽的好呀。”白崇俭便像一缕风中孤魂般忽然飘来眼前:“顺便……拿这个给堂兄。”他嬉笑着,拿出一只翠玉钏儿来,却又不放手,反而凑到鼻尖嗅得暧昧非常,眼中神色尽是嘲弄。
白弈起初还冷冷地盯着,一见这玉钏儿当即便怒不可遏起来,忽地一拳向崇俭的脸上揍去:“你竟给她那种东西?!”他眸中火光大盛,恨不能立时将这人挫骨扬灰。
白崇俭却大笑:“你可别冤枉我。是她找我要的,不是我主动给她的。”他被掐住衣襟,却摊平了双手,一副就范模样,唇角噙笑,神情放肆:“这样真的好吗?”他指了指白弈掐在他胸前的手:“我记得,堂兄说过‘不想连兄弟也失去了’,对吧?”
白弈心神一震,深吸一口气,松了手。
不错,他说过。但那是对朝云说的。那时,朝云终于肯来见他,他对朝云说,到如今,他已不想再听任何相关之事,不想连兄弟也失去了,所以,就此揭过。
但那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你,可以滚了。”他十分努力地企图让自己静下来,终还是无法心平气和。
白崇俭却似毫不介意,反而笑得愈发委屈:“堂兄别急着端茶呀,我话说完了就滚。”他笑嘻嘻地将那玉釧儿递到白弈怀中:“你不要以为我喜欢和你作对,大事我不糊涂。我就是想看,说得好听的,是不是也能做得到。堂兄你要早做决断哩,不要待到被反咬了才知疼。”他越说语声越轻快,仿佛十分喜悦,像一个等着看一场精彩大戏的孩子。
忽然他又收了好奇神色,刹那表情变幻,歪头望着白弈,嗤了一声:“先下手为强么?你做到了,我就彻底服你。”那冷笑里,全是阴鸷。
瞬息,白弈眼底激荡起一抹凌厉寒色。
杀气,是杀气。
他拧眉,目光沉冷,不动,不语,只是盯着面前的人,好似敛翼将击的鹰。
白崇俭惊得挑起眉梢,却是半步不退,反而愈发扬起唇角。
彼此僵持着,寒意四起。
忽然,一个稚嫩童音生生地插进这对阵局中来:“阿爷今日还未教我习剑呢!”那小女儿捧着一把小剑,不知何时已奔至父亲身旁,双手将剑高高举到父亲面前。
异军突起,立时,局破。
白弈声色不动,一手扶住女儿,另一手悄然便按在剑柄上。
见此情形,白崇俭眸色轻震,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又一刻,冷哼一声,闪身掠去,已不见踪影。
“阿爷……叔父怎么走了?”阿寐拉着父亲的衣摆,瞪大了眼。
“叔父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白弈将女儿抱起来,重将那小剑塞回她的怀里,长出一口气。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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