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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八 谓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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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偶尔闲暇,也会来寻我小聚,多是吃茶对弈。”

    太后略点头,又道:“小四儿呢?”

    李宏一顿,继而笑道:“阿婆,大哥身为皇嗣,担国之重任,每日读文韬习武略,甚为繁忙;四郎也是颇有才干,正领着救民的灾粮;只有我是个闲人,扰了他们办正经事反倒不好。我们弟兄自幼一处念书玩耍,如今忙碌了,或有疏于往来,但总是同宗同源一脉相连,亲兄弟,也未必要常相聚,心在就够了。”

    听他这一番话,太后面上显出笑容来,又道:“那依你所见,太子和魏王他们,可也有这份心?他们的那些臣僚又如何?”

    两句话,李宏脊梁上冷汗唰得便滚下来。“皇族母,弟兄本生同根,自然是同心同德。东宫是我阿兄,四郎是我阿弟,我是这般想,他们也一定是。下属臣僚人心广杂,但我以为,李氏儿郎必不能叫外人为祸朝纲折我宗脉,无论是哪一个,都一样。”他竭力让自己冷静,暗自深吸了两次,缓缓将话说出。

    “好。”太后微仰起头,阖了眼,长出一口气来:“阿玝,你要记得你今日所说。阿婆说句偏心话,你大哥性子太软,小四儿又当真就是头野斗牛,但总是李家的一点骨血,如有一日,我们这些老人家都归谒列祖列宗去了,你可要照看好他们。”

    “皇祖母!”李宏闻言大骇:“皇祖母,孙儿有话,即便是会触怒您老人家,也一定要说。”他起身上前两步,正正在太后面前跪下:“古圣人训,长幼有序,大哥乃李氏嫡脉,自迁东宫日必勤勉,未曾犯下半点过失,皇祖母若兴此意,则人心衰孽心胜,必引致祸乱。阿玝为人臣、为人弟,自当竭力辅佐,死而后已,决不敢有半分妄念。恳请皇祖母将孙儿与阿宝赐还吴王府,以安天下心。”说完,他又双手俯地深深拜下,其情恳切,令人动容。

    太后并未见怒,她久久凝视着跪叩面前的孙儿,伸出手去:“阿玝过来。”

    李宏膝行至太后近前,感觉祖母的手抚在他头上,温暖而安静。“好孩子,阿婆就知道没看走眼。你父皇这么些儿子里,只你一个,倒是有文皇帝的风骨。”

    李宏心中震颤,低着头没有应声。

    太后道:“往后多带阿宝来阿婆这儿走走。那白氏女你也见过了。你对窦氏娘子的心意,尽了这五年,也足够了。”

    “阿婆……”李宏低唤一声。

    太后置若罔闻,摘了李宏羽冠,将他披散长发束起,道:“阿婆为何要这么做,你懂的,自己想想罢。”

    李宏只得默然。

    他确实懂得。那文安县主深受皇祖母宠爱,他早有耳闻,传言间更有说那女子与姑母容貌相仿关联密切的,只是未得查实。皇祖母要他娶那白氏女,一半是想让他保那小贵主平安,另一半,却是以防万一不测,想让那小贵主保全阿宝。皇祖母真个将方方面面都思虑周全了。事关阿宝,他自知不能推拒。若不是为了阿宝,他本不必做这许多,他甚至不必留在这儿。“孙儿知道了。”他乖顺应承下来。

    太后面上又浮起暖色笑意来,将他扶起,点头道:“那便回去歇了罢。”

    李宏施了礼,正待退去。

    忽然,却听太后道:“你府上养的那些黄冠、门人,若真是有能耐的,荐出来为国家效力,若是混饭吃的,便遣散了去罢,养那么多闲口作什么。”

    临到要走,太后才忽然扯起这个。李宏心中一紧,忙站住步子,一时险些被打得措手不及。他摸不透皇祖母究竟是什么意思,又究竟,察知几许。他沉默好一会儿,才缓声道:“阿婆,孙儿往后不再迷这个就是了。但那些人姑且……还是留下罢,即便真是骗吃喝的,也必是活不下去了才不得已而为之,既是如此,又将他们遣出去岂不是造孽。反正我府上一向没什么用度,养这几个人,还是养得起的。”

    太后闻之一叹,摆手道:“随你罢。”

    看皇祖母并不深究,李宏这才松了一口气,告辞出来,待回了武德殿,浑身已给冷汗浸湿透了。如履薄冰,步步为营,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只盼他的阿宝日后不用再这般讨生活罢。他径入内殿小阁去看阿宝,孩子已睡了,抱着被子,一脸甜香。

    这孩子,睡着的模样,真像阿俏。

    他不自禁微笑起来,紧了紧孩子被角。

    小家伙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看见他,撒娇得将两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要他抱。

    李宏将阿宝抱进怀里,瞧着孩子像只幸福的幼猫般磨磨蹭蹭又睡了,心绪点点散漫。

    有太多人想要阿宝死,只因为这孩子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的生做了父皇的长孙。他知道的。但阿宝是他的儿子,是阿俏拼却性命所生的孩子。无论如何,他决不许任何人伤他。

    墨鸾新患引发旧创,时有咳血,尚药局奉御眼见已治不了了,慌忙向太后请罪。太后盛怒,责备两名奉御贻误了病情,将二人当场拖下杖毙,一时闹得整个殿中省都人心惶惶。

    太后急调御医署左右令丞入内诊治,四名御医下了方子,又皆无效。左御医令深恐太后怒起引来祸事殃及父母妻儿,诚惶诚恐举荐上一个人来,力保此人必能救得贵主性命。此人姓钟,名秉烛,字乐游,乃是御医署下一名医工。

    太后将那钟秉烛招来,令他替墨鸾诊治,并许下重赏,只要能医好墨鸾,便拔擢他为御医署令,赏金千两。

    未曾想,那钟秉烛只隔着纱帘望了墨鸾一眼,连脉也不愿号便要走。太后喝住他。他硬声冷道:“贵主患的是心伤心病,微臣医不好。” 太后怒起,要将他治罪。他还是毅然道:“砍微臣的脑袋也医不了。”太后震怒,要治他忤逆,诛九族。他却悠悠地应道:“微臣无九族,九族也就只微臣一个。”一时,竟将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当即赏了他杖子下狱以待发落。

    但墨鸾病势愈沉,咳出来的全是鲜红鲜红的血,连清醒的时日也少了。捱了三日,太后逼不得已只好将钟秉烛又招回来。

    不曾想,钟秉烛却道:“反正也医不好了,医不医微臣都要掉脑袋。不过早死晚死,太后还是送微臣回天牢去罢。”

    太后冷笑:“只要你肯用心替贵主医病,贵主活,你便有好活,贵主若是没了,也休想我痛快杀了你,我就将你拴进狗洞子里要你狗一样活个长命百岁!”

    这一番话,好生恶毒,便是钟秉烛这般又臭又硬的脾气,也给震得一僵,沉默良久,终于应道:“若太后答应微臣从此只专心替贵主一人医病,旁得什么也不用管了。微臣就医。”

    他终于松了口,却还是在讨价还价。但太后此时一心只盼墨鸾能活,无论他提什么条件,怕是都不会计较。

    钟秉烛以金银针灸其穴脉,不到一个时辰,便止了咳血之症,又下方煎药稳保了脉象,先续气保命,待人醒来后再行医治。

    太后大悦惊叹,重责左太医署令埋没人才,竟将此等奇医者充医工使唤,顾念其举荐有功,发放其还家,要由钟秉烛顶其职。奈何钟秉烛抵死不从,砸了药壶,扬言弃医。太后不得已,只好依旧将左令招还,另拔升钟秉烛作了御医师,专司文安县主的病症。

    但太后问钟秉烛,墨鸾几时才得醒来。

    钟秉烛却道:“贵主几时自愿醒来,便醒了。”

    一句话,又将太后方才稍转喜的心潮宕至低谷。

    或许,这孩子伤了心,根本不愿醒来罢……

    病来如山倒,牵动几多人心。

    蔺姜急得上窜下跳,无奈太后怎样也不允他与墨鸾见面,竟将他赶去玄武门守门楼。他病急乱投医,便去寻白弈,想借公主的顺风混回宫中去。

    如此可笑的计议,白弈自然不能答应,又何况,此时此刻他怎会愿意让蔺姜陪在阿鸾身旁?

    蔺姜气得什么也不顾了,直骂白弈没良心,活生生的负心汉、白眼狼,又与白弈大打出手。

    他句句都骂得白弈心火灼烧,半点也不同他客气,将他摁下绑成个大粽子一路拎回蔺府,扔在他阿爷正堂前地上。

    但白弈自己心里,却是愈发苦闷沉重。

    负心汉,白眼狼,呵,他大概真的是。

    他又何偿不想去看阿鸾,陪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唤她醒来。

    可是……

    他由不得苦笑。

    远远的,穿过庭院回廊,婉仪立于门畔的倩影一晃无踪。

    当真要央她相助么。

    白弈心中一动,尚未思定,人却已先向了鉴明阁方向走去。

    但他却被唤住了。

    回身时,父亲正立在面前。“过来。”父亲说得很缓,嗓音低而稳。

    白弈心一沉,只好跟随上去。

    父亲便引着他在府苑中闲走,不急不缓,似是漫无目的,一面说道:“听宫里人说,你阿妹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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