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手中的钱粮所余无几。
万般无奈,裴远便想到了来寻白弈,治蝗患,救黎民,非借官力不可为。
白弈早有心于此,又想藉此时机将裴远拉回朝堂为臂膀,自然一拍即合。
征粮,治蝗,此二件事要寻牵头,只能从皇帝的三个儿子里面挑。也只有皇子才能从那些皇亲贵胄们嘴里撬出米来,但东宫生性仁弱,吴王闭门修道,唯有那性烈如火鬼神不怕的魏王李裕可算上选。
于是白弈便去寻了那文渊阁大学士任修任子安。
任修本领汉王少师,自李乾薨没,逐渐与李裕走得近起来。任修的才望于朝于野都非同小可,李裕想扳倒东宫,正恨那群古板守旧的清流人士,任修的投靠无疑让他喜出望外。
白弈去寻任修,一则看上李裕近来对任修多有器重,二则是想探一探任修底细,试看有无可能将之收归己用。这任子安,便是叶一舟叶先生的同门师弟,算起来,白弈还需尊他一声师叔。
今日原本是白弈来找裴远,谋议事计,忽然却出了变故,先是白弈近身的家将找来,紧接着来的便是任修,简单两三句话,白弈立时神色惊变,急急而去,只说是妹妹出了事。
这一去便是许久了。裴远秉性温和善良,自然免不了焦急担忧。殷孝虽说颇不屑白弈,但听裴远提起墨鸾,也由不得心中一顿。
那小姑娘又遭了什么冤枉罪。傻的可怜又可叹。
殷孝不禁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昔年旧伤早已痊愈,只余浅浅疤痕。那样一个小姑娘,到底是狠不下心来杀人的。可他刺在她身上的那一刀呢?他皱起眉来,气压骤沉。
二人正沉默,猛听见院外车马声响。
裴远眸色一亮,就要迎出去,殷孝警醒,一把将他拦住。此时的神都,他二人是暂不好露脸的。白弈其人又有几分可信?
至见白弈下车拴马,二人才缓下心来,但旋即又是大惊。
白弈竟从车内抱下个小姑娘来!
“善博,出什么事了?”裴远再不顾阻拦,迎出堂外去。
白弈看他一眼,顾不上多说,抱起墨鸾便大步往内堂疾走。
裴远细看他,一眼却瞧见他手臂手掌两处重伤,衣衫染血。他手已伤成了这样,还怎么能抱起个人来?!裴远吓了一跳,便要帮手。
“没事。”白弈轻一侧身便避开去,竟不让裴远碰触半下。
裴远微一怔,继而自觉关心则乱,很是失礼,便不再坚持,兀自先行去备下了干净软榻,却是感慨。
白弈安置好墨鸾出来,裴远取出些救伤良药,白弈便默默理创,皱着眉,殷孝远远看着,一时三人沉默一处。裴远虽然想问,但心知白弈必是不想说的,便只好作罢。
许久,白弈打破僵局:“我找了魏王来担纲,子恒你真的……没问题么?”
裴远略静一瞬,微笑:“只要利国利民,我有什么心不甘情不愿的?”
白弈点头,又去看殷孝,道:“殷兄——”
不待他说完,殷孝已冷哼一声,打断他:“你不必操这心,既是为民,我二人办不成事,提头回来。”
白弈眸色微闪,末了却作浅笑。“如此,白弈先多谢二位兄长了。”他又看向裴远,道:“此行入川多有艰难,我有意找个贴心人随你一路,也好伺候,还请子恒你不要见外。”
他此言甫一出,殷孝已大笑起来:“白弈,枉你独领一方多年,莫非入京些许日子就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也忘了?你若是要寻个心腹就近监视我们,大可不必。”
殷孝口快直言,裴远一时面色发僵,但也无法。白弈却只是淡然微笑,似全不搁在心上。
堂中骤然沉寂。
正此时,却听堂外有人声道:“公子,婢子已将小郎带来了。”说话的竟是个女子。
殷孝闻之神色一变,裴远则是眸色微异,望向白弈,欲言又止。
白弈依旧微笑,道:“静姝你带着阿显进来。”
话音方落,裴远眸光又是轻震。
门帘轻卷,那女子已领着个九、十岁的孩子转进堂上来,正是静姝。
那孩子见了生人也不胆怯,迎着白弈施礼唤了声:“大哥安泰。”
白弈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笑道:“你阿姊正在里阁歇息,你过去时轻着些。”
那孩子双眼登时一亮,回头又唤静姝同去。
静姝看了看白弈,眸光流转时一瞥却是裴远。“小郎自去罢。”她向那孩子颔首微笑道:“大姊姊这会儿还有些事呢。”
那孩子看看堂内四个大人,点点头,乖巧跑入里阁去。
待孩子走了,白弈才道:“子恒,我知你是至诚君子,但此去操劳总该有个照料,这是你府上的旧人,你总不该推拒罢。”
裴远脸上已是又红又白,尴尬不已,忙将白弈拉到一旁,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我此行是去公干,巴蜀之地又多有蛮荒,她……她一个柔弱女子,你叫她跟着我作甚?”
不待白弈应声,静姝已自道:“公子,是静姝自己愿跟去的。”这一声公子,唤得却是裴远。
“你听到了,她惦念旧主,我怎好强留着她。”白弈一笑,又对静姝道:“静姝,从今日起,你就跟回你的旧主家去罢,白氏府上再不劳动大姊了。”
静姝当即跪下身去,俯首行了大礼:“多谢白侍郎成全。”一声“白侍郎”,已将主仆身份彻底两讫。
此情此势,根本不由人分说,裴远在一旁看着,终只落得叹息。
墨鸾晕沉沉醒来,只觉浑身酥软无力,茫然睁眼,又见陌生景物,惊得她陡然坐起身来,胸口又是闷痛。
“阿姊!”
忽然,一双小手抓住她臂膀。
墨鸾又一惊,扭头却看见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阿显?”她失声唤道,却又忙掩了口。“我莫不是还在做梦么。”她喃喃自语,下意识伸手去摸那孩子的脸。触感温热柔软。胸中积郁数载的阴霾在瞬间松动,她落下泪来。
“阿姊,不是梦,阿显来看你了。”姬显小脑袋轻轻在墨鸾怀里磨蹭。
“阿显,这……这是哪里?你怎么在这儿的?哥哥呢?阿爷呢?那……那……”那魏王呢……?这一句,她却没有问出口。依稀忆起些前事,朦胧模糊中似是白弈救了她,可谁又能证实那不是个绝望又可笑的好梦?他分明不在……她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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