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我的袖子,方才被静白掐过的地方,留下一道乌青。
莫言勃然大怒,狠狠拍了一记大腿,道:“我去告诉住持去!”
我慌忙拉住她:“不要紧的,回去抹点药酒就好了!”
莫言道:“不过是拾错了柴火么,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这样掐你,!”她瞪我:“你是真笨还是假笨,她这样羞辱你,你也不晓得还手么,不晓得告诉住持么!”
我望望她:“那么,如果我还手或者告诉住持又怎样!”
她脱口而出:“住持自然会好好办她!”
我低头默默行走了几步,道:“是啊!若是告诉了住持,住持自然会秉公处理,然而这样一來,我得罪她们也更深了,住持一个人,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了我一世,若她们怀恨在心暗中做什么手脚,我真当是防不胜防,所以只能忍耐这一时,但愿日后会好一些!”
莫言愤愤不平道:“你真当是太好脾气了,若换做我,必定立刻两个大耳刮子上去,叫她们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她说话爽利泼辣,真不像是个出家人的样子,我一径只是笑:“是啊!若我像你一般大力气,自然也不会委曲求全了!”
她得意:“这个自然,你瞧甘露寺里,谁敢欺负我莫言么!”
我笑着点头:“自然是谁也不敢的,除非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想了想有些黯然:“只是不晓得我哪里得罪了她们,总是对我这样诸多挑剔!”
莫言撇一撇嘴,不屑道:“还有什么?左不过你年轻漂亮,又是宫里出來的,从前得皇帝的宠爱,她们看了自然不顺眼!”她低低嗤笑了一声,道:“她们多少人是老姑娘,一辈子连男人也沒好好见过!”
这话说的露骨,我脸上一红,只作沒听见,跟在她身边走,然而她气力实在是大,挑着两筐柴火,依旧是健步如飞,要不是顾及着我身子虚弱放慢了脚步,只怕早已到了甘露寺了。
果然,静白见我后來挑回來的柴火,半句挑剔的闲话也沒有,只皱着眉头撂下一句话:“以后每日挑两担柴火去!”见我转身默默告辞,又粗声道:“好好洗洗去,宫里有人來看你,别好象咱们委屈了你什么似的!”
我心头一怔,宫里会有谁來看我呢?我是被逐出宫禁的不祥之人啊!我心头忽然一热,会不会是眉庄呢?呵,也只有眉庄才会这样牵念我吧!
也不知道她这数十日來过得好不好,容色是否愈加清癯了。
可是妃嫔不得轻易出宫,眉庄又是如何才能出來看我的呢?
如此想着,足下脚步也快了不少,一颗心怦怦跳着,直向自己的住处奔去。
木扉应手而开,却见住持陪着一个四十上下的宫装妇人,头上是素白银器,斜簪一朵暗红色绒绢通花,一色葱绿盘金彩绣棉衣裙,外面一件石青色缎织掐花对襟外裳,眉眼蔼然,不是芳若又是谁。
我脚下一滞,却沒想到是她,不由脱口而出唤道:“芳若姑姑!”
她连连道了两声“好好”,一把拉住我的手,语声已经哽咽:“娘子憔悴了不少!”她摸一摸我的腕骨,惋惜道:“娘子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话未完,不又眼角带上了不悦,看向住持。
我深知住持无辜,她一心向佛,甚少理会旁的事,于是道:“是我自己身子骨不好,甘露寺上下已经对我格外照拂了!”
芳若这才罢休,请了住持出去,转了笑容拉着我坐下,亲热道:“有好些东西要叫娘子过目呢?”
我微微疑惑,却见她摊开了包袱,一样一样取出來道:“这些吃的用的是太后赏赐下來的,专给娘娘补身用,娘子才要出月,本该好好吃些乌鸡、燕窝滋补的,但佛门到底是修行之地,一则不能开荤,二则太贵重的东西也不方便送进來!”她一样样列开來:“这是太医开的产后调理的方子,是沈婕妤特特请温大人开的方子让奴婢送來的,温大人一向为娘子诊脉,所以这张方子是最对娘子体质的,连药也配好了,娘子照着吃就成了,还有这些个益母草、山药、桂圆干、荔枝干,都是太后给娘子的,还有几件丝绵袍子和棉袄,是给娘子过冬御寒用的,还有些炭火,虽不如宫里头的,用着却也还好!”芳若环顾四周:“娘子这里简陋了些,被褥也不够暖,只怕过冬还是不成的,尤其是这山里头,到时奴婢再着人送些來吧!”
我欠身道:“我是戴罪之身,太后还这样百般垂怜,我真真是不敢当!”
芳若叹息道:“娘子的冤屈,太后怎么会不知道呢?太后心里一百个疼娘子,只是不好说出來,毕竟皇上是太后亲生的,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儿,有了什么错处,太后不能不护着!”芳若觑我一眼,小声道:“虽然说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但娘子是个七窍玲珑的人,自然知道手心手背也有厚薄之分,不要怪太后!”她用力按一按我的手,很用了些力气,似是安慰,更是叮嘱。
仿佛有森冷的风生生擦着眼眸刮过,我眼中一酸,硬生生忍住泪意,道:“我不敢怪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