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她。明知她是小王爷心悦之人,属下竟生出异样情愫,属下有罪。”
暗卫的天性是服从,在面对小王爷询问时,陈阳不自觉地剖析内心,将所有想法赤果果地袒露在他面前。
“心生怜惜?异样情愫?”
心中火冒三丈,若有可能陈志谦现在就想与这个昔日下属决一死战。可想到目前朝中局势,他还是忍下来。
京城皇帝舅舅、陪都太上皇以及西北广平候三足鼎力,谁都奈何不了谁。虽然皇帝舅舅占据正统,可取得这场拉锯战的胜利,最终还要看各方实力。蒋家库房内的金山银山,便是被众势力虎视眈眈的一块肥肉。
陈志谦先前只知前世蒋家万贯家财无缘无故消失,不知落到谁手里。虎牢峡遇袭,审问吴有良谋反之事后他突然有所明悟,或许前世是吴有良直接害了蒋先,可他一个小小地方同知,要这么大比银子作甚?
归根结底,他也是为了幕后之人。
只要三足鼎立的局势存在,蒋家便一直处于不可预知的危险中。而那丫头作为蒋家唯一的后人,更是无时无刻不身处险境。虽然他已经尽量往后拖,但作为皇帝舅舅手中一把锋利的刀,他不可能一直留在青城。必须得有个人代替他,去保护那丫头。
陈阳作为十余年来他最倚重的暗卫,是最合适的人选。
想明白后,他封存住喷薄欲出的怒气,换回了以往冷漠的表情,“陈阳,本王记得你曾有过一母同胞的妹妹,在最天真烂漫的时候得伤寒去了。或许,你是在……”
跪在地上,任由额头抵住冰凉的地面,陈阳神智逐渐从最初被发现时的慌乱中逐渐清醒过来。可清醒过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竟然喜欢上了小王爷看中的姑娘。
他怎可如此!
双手紧握成拳,他感觉此刻站在面前的小王爷就如一柄已经开刃的大刀,立于面前随时随地都可能砸下来。
然后,他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顺着小王爷冷冽到能劈开人心的语调,他朦胧的视线回到老家,想到秋千架下梳着双髻,天真烂漫的妹妹。那时他还没进暗卫营,但家传武师已经会了些拳脚功夫,每日练拳结束后,他都要推着妹妹在秋千架下玩一会。
而当时的场景,与铺子后面那个小小院落中,小王爷带着蒋家姑娘玩时一模一样。
“莫非是移情?”
“不然呢?”
冷冽的声音再度响起,虽然是疑问的语调,但或许是因为压力太大,他心中瞬间笃定了这种猜测。
“是移情。”
“你确定?”
面对小王爷的质问,陈阳再没有丝毫犹豫,“是属下愚钝,属下早便知晓王爷心意,又怎会对蒋家姑娘有什么多余想法。还好王爷英明,及时点醒属下。”
皂靴收回去,陈志谦声音恢复平静,重复着一开始的话,“那你何错之有?”
陈阳提到嗓子眼的心松下来。对啊,最开始他也只是觉得能准确认出他这张平凡无奇脸的蒋家姑娘像家人般亲切,只是把她当成个妹妹,这又有什么大错。
原来王爷早已看穿一切,王爷果然英明。
心下对小王爷佩服得五体投地,陈阳再次问道:“多谢王爷指点迷津,只是书房那边,属下再去探听一二?”
“不必。”陈志谦言简意赅。
满想着将功折罪的陈阳惊讶地抬头,“不去?”
陈志谦点头,方才饭桌上的气氛他不是没觉出来。若是以前他还有可能怀疑,可以那丫头进来越发风风火火的性子,这会她肯定跟蒋先坦白去了。
而蒋先肯定也会反对,连反对的理由他都知道,无非是齐大非偶那一套。
齐大非偶,这的确是个绕不过去的槛。先前他还有些头疼,捏捏袖子,里面攥着前几天收到的京城八百里加急。如今他胜券在握,只需表现风度便是。
果然不出他所料,书房内,听完爱女袒露心思的蒋先在渡过最初的头晕目眩后,开始苦口婆心的说教。
“我蒋家向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广成王做得那些事,阿爹比你还要感激她。可感激归感激,总不能把你也赔进去,你可是阿爹唯一的女儿。”
“阿爹,女儿与玉哥哥两情相悦,这怎么能说是赔?”
蒋先眉头拧成个疙瘩,“我知道你们两情相悦,可乖女儿,这世间更讲究门当户对。我们只是个商户人家,如何能高攀得起王府。即便广成王喜欢你,真正八抬大轿娶你做侯夫人,婚后你们两情相悦,他也不纳多余侍妾让你伤心,可其他人呢?先是广成王的爹娘,嫁人后总要孝顺公婆,有哪个为娘的看儿子娶这么个出身的媳妇会高兴?然后是平日与王府相交之人,非富即贵。你所说那些前世记忆中,也曾见过京中贵女出巡的排场,你自认可以应付得了那些人情往来?即便你能努力学会,可他们呢,又会在背后如何说道?”
“阿爹知道广成王是个好人,对你也好,可跟他在一起你要吃多少苦。阿爹就你一个女儿,没别的盼头,就盼着你一辈子开开心心、平平安安。以我蒋家这些家财,嫁个不是太高的门第,婆家定会善待你。可王府那门槛实在是太高了,到时候阿爹无能为力啊。”
说到最后蒋先悲从中来,堂堂九尺汉子竟红了眼眶。
她怎能让阿爹如此伤心,听他说得种种可能,一直以为两情相悦便可的阿玲内心终于产生动摇。
正在此时,守在门外的胡贵进来,面露急色,“老爷、姑娘,京中有圣旨过来。”
突如其来的旨意惊住了蒋家父女。
“怎么会有旨传来?可是找玉哥哥?”阿玲最先反应过来,问道前来报信的胡贵。
胡贵声音中带着些许迟疑,但还是如实禀报:“照钦差所言,是给姑娘的。”
她?指着自己鼻尖,阿玲有些云里雾里。思来想去她没做什么错事,那点乍听圣旨到的惊惶也很快退去。心神归位,她急忙喊人预备香案,自己则整理好衣冠赶往前院接旨。
刚来到前院,她便看到从另一侧客院走出来的玉哥哥。见到他,门前身着朝服的钦差热络地朝他拱拱手,刚准备迎过去,却被他眼神制止住了。
一瞬间阿玲心中隐隐有所预感,这道即将到来的圣旨应该跟玉哥哥有关。
香案备好,包括李大儒在内居住在蒋府内所有人纷纷赶到前院,按照身份高低依次跪下。因着阿玲是接旨之人,就跟小王爷一道跪在最前面。
“定州青城女胡氏,秀外慧中……”
因大长公主特意关照,皇后准备这份册封旨意时格外用心。中宫皇后系出名门,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才德姿容上佳,写这么点东西也算是信手拈来。不过如果没有大长公主脸面,皇后估计连笔都懒得动。但这次不仅大长公主特意关照,连皇上话里话外也透着封赏之意,皇后本就十足的用心更是凭空加了几成。
骈四俪六的赞美之词念叨完后,终于来到最后一句,“特封为青宁县主,钦此。”
长长的“此”字念出来,阿玲久久未能回神。
县主是什么,可以吃么?
不对,县主好像是个封号,还很尊贵。
前世在京城时,阿玲见过不少贵女出巡,而其中排场最大的莫过于这些有封号的宗室女。上次箫矸芝撺掇杨氏母女前来闹事,抹黑她名声时,她带着两排丫鬟隆重出场震慑众人那招,便是从这些人身上学来。
那会她身份低微,不过是京郊四合院内贫苦村妇,压根没有接近这些贵人的机会。仅仅远远看着便能学到这么多,天家尊贵由此可见一斑。
而如今,她也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阶层中一员。
“我……县君?”
惊喜之下阿玲放轻声音,即便如此依旧掩盖不住嗓音中的颤抖。
与此同时小王爷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才县君?”
皇帝舅舅未免太小气了点,看来是时候延长养伤时间。
心下有了决定,陈志谦火气也没那么旺了。余光瞥见旁边丫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青石板冷硬的触感传来,他眼刀瞥向前面钦差。
跪那么久,以那丫头娇弱的身板,膝盖上肯定泛起青黑。
她傻不知道接旨谢恩赶紧起来,难道你一个宣读旨意多年的熟练工还不懂?
宣读完中宫懿旨的钦差只觉一阵寒意袭来,莫非他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广成王不快?不应该啊,百思不得其解,想到这位主在京城那偌大名头,一时间冷汗沿着脊柱一直往下流,这会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讨赏,只想快些离开此地。
怎么才能离开?
移开目光看到前面跪着的蒋家姑娘,瞬间他福至心灵。
“懿旨已宣读完毕,县主还不快些接旨。”
宣旨时一贯高高在上的腔调也没了,这会他要多温和有多温和,只盼眼前这位新出的青宁县主快点解救他于水火。
还要接旨?对,得接旨。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蒋先,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沉浸于天上掉馅饼的狂喜中也尚存三分理智。
戳戳前面爱女,他小声提醒道:“阿玲,还不快些接旨。”
而后他又对钦差告罪:“这丫头,欢喜得都傻了,大人莫要见怪。”
说话功夫脑子单线程的阿玲终于恢复清醒,应声谢过,刚想站起来接旨,跪了太久的脚一阵发麻。
还好旁边有小王爷,在她向一旁倾倒时及时接住,然后更加凌厉的眼刀刮向宣旨钦差。
没眼力见的,怎么能让他家丫头跪这么久。
脊背全被冷汗湿透的钦差终于控制不住内心恐惧,几不可见地哆嗦下,双手将圣旨捧过去,声音轻柔、语调快速地恭喜她。而后在蒋先极力挽留他留下来用膳,挽留不成递上丰厚荷包时,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
“我等官员自有朝廷俸禄供养,不能随意收人东西。随圣旨前来的还有县主冠服印鉴,钦天监遴选良辰吉时便在两日后,到那时还有加封大典,时间紧迫恕在下不能多留。王爷,诸位,在下先行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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