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区别在于,秦王国用土地来激励国民和士兵,用战争搭建起了一座由庶民通往贵族的桥梁,而土地,正是这种身份改变当中的核心内容。
一个秦国的士兵,只要砍下一个敌人的头颅,便可藉此获得一级爵位晋升,而伴随爵位而来的,则是相应规模的土地所有权。
军功授田,就是这么简单。
唯其简单,才有实际操作成功的可能……
从这个制度开始实施,到秦灭六国统一天下,秦王国付出了六代人的时间。
有人说秦王国统一天下是法家思想的胜利,是秦的严刑峻法战胜了孔孟儒生的仁义道德。
然而我们都知道一个事实,秦王朝的严刑峻法,使其二世而亡。
我们还知道一个事实,两位所谓法家思想的代表人物,韩非和李斯,他们有一位共同的老师,叫做荀况。
荀况,是个儒者。
因此我们认为,秦朝的君主和大臣们改革了土地分配制度,因此他们战胜了六国,成为了天下的统治者。
这是先进的土地分配制度和落后的土地分配制度之间的一场较量。
而严刑峻法,只是保证了这种先进的制度不至于在短时间为腐败所侵蚀,失去其先进性……
秦灭六国,汉平西楚,都是这个原因。
谁能够更合理更科学地分配土地,谁便是民心所向。
那些无数次高喊着“均田地”揭竿而起的农民起义领袖们,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平均并不总是合理的,只有让自己的士兵能够通过战争获得利益,只有让自己的百姓愿意通过从军获得土地,他们才会拼出性命为领袖们打出一片红彤彤的江山。
因此出身贫苦的盗跖倒下了,出身富贵的项籍也倒下了,踩着他们的尸骨,一个叫做刘邦的无赖站了起来,在中国历史上建立起了第一个汉民族主导的封建国家。
一千多年之后,在刘福通、韩山童、陈友谅、张士诚们的累累尸骨之上,一个叫做朱元璋的和尚站了起来,建立了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汉民族主导的封建国家。
眼睛里能够看到土地的人,就能够看到天下。
几百年后,还有一个人,会从山沟沟里爬出来,沿着中国的一片片土地,走向天下的顶端。
从秦汉的二十等军功爵位制,到北朝乃至隋唐的府兵制,凡是在短时间内夺取了天下的枭雄们,无一例外都在短时间内建立了先进合理的土地分配制度,都通过土地的重新分配建立了一支宇内称雄的强大军队。初唐半农半军的府兵们能够在内外战场上将所有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其根本原因便是因为他们有着对生存和生活最原始的渴望,而土地,便是他们实现这种渴望的唯一条件,而战争,则是他们获得土地的唯一方式。
这也是古代募兵制的职业军队反倒不如府兵制的半职业军队战斗力强悍的根本原因。
军功授田,这确是实现帝王之业的一架阶梯。
可惜的是,在五代十国诸侯纷争的乱世,似乎没有人看到这一点。
朱温、李从珂、石敬瑭、刘知远、郭威、柴荣,一直到赵匡胤,强人如林的时代里没有人思考过秦始皇为什么能够灭六国,没有人分析过李世民为什么能够成为天可汗。时代顶尖的人物们目光注视的,仅仅是权力和财富,却往往忽略了权力和财富的基础。
二十一世纪人的知识和远见,确实不是一千多年前的人所能够比拟的。
现代人并不比古代人更聪明,论起实务能力,一百个李*三头六臂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够超过李彬和秦固当中的任何一个。
但是李*的脑海中凝结的,是两千年农耕文明的智慧结晶,是经过总结和提炼之后最精华的那一部分。不管能力如何,不管实际与否,事实就是如此,李*能够看到李彬和秦固绝对看不到的东西,这无关学识和能力,仅仅因为他们来自不同的时代。
李*的大脑里,同样有着李彬和秦固们的经验和智慧,只不过这些经验和智慧乃至教训在一千多年之后被提炼了,被总结了,被无数的专家学者们研究分析了。
因此李*当作常识说出来的东西,听在古人的耳朵里,无异于振聋发聩的一声巨响。
然而军功授田,在李*看来目前确实只能说说而已。
再先进的理论没有实施的条件,也只是几句空话而已。
李*面临的最直接的问题便是,他只是延州的一名最低层的从九品军官,他不是高允权,他不是朝廷承认的彰武军节度使,他不是延州上百万亩良田沃土的主人,他不是这块地盘上的大地主。
所以他苦笑道:“我只是个小小陪戎副尉,说出话来人微言轻,军功授田制度虽好,却不是我的力量能够推动的,高侍中和西城的达官显贵不会听我的……”
他顿了顿:“不过李观察若是能够说服高侍中,此事倒有几分实施的可能……”
李彬和秦固对视了一眼,均纷纷摇头。
所不同者,秦固是一面叹气一面摇头,而李彬则是一边微笑一边摇头。
“怀仁,你太高看高侍中了,却太小瞧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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