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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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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以供茶余饭后的消遣。

    “不敢当,有这么多的前辈,”说到此,她挑衅地看了一眼徐嘉嘉,“琴歌何德何能,只得尽本分。”她暗地里嘲讽徐嘉嘉已虚岁二十五,让这位电影届的大姐大十分恼火。

    习苑荷捕捉到了这两个女人之间微妙的战争,无奈地笑了笑,“只要各自演好自己的角色,电影就一定会成功的,如果乱了剧本,可就要闹笑话了呢。”

    听及此,萧琴歌的气焰也没那么嚣张了,徐嘉嘉本想出口还击,也按捺了下去。

    年纪不大,资历不小,习苑荷在大上海的地位,就是如此。

    “这位习小姐出口如此凌厉,柔中带锋,恐怕背后的靠山,不止这么一个邱老板吧。”风月场上的事情,孙凤仪还是懂一些的,有梁少美和向巍在她身边,不想懂也难啊。

    “交际花的身家性命不可能只栓在一个人上。”如若换成旁人,何承勋该是有几分厌恶的,可是谈及她,只是平淡的口气,再无其他。“听说与习苑荷交好的公子哥们,全是因欣赏她的美貌与气度,不似那些风月场上的女人。”如此并不相熟之下,都已为她辩护,凤仪见识到了这位习小姐的影响力究竟有多么不可思议。

    “艾德逛哪儿去了?”趁着何承勋还沉浸在习苑荷的想法之中,凤仪拽着他去找那个到处溜达的小老头去了。

    想习苑荷的出现,明天的报纸就更有写头了吧。

    “苑荷我来给你介绍,翡翠唱片的侯岚震侯老板。”邱寒拉着习苑荷过去向翡翠的大老板打招呼,萧琴歌尴尬万分地冷落在原地,还要冲着镜头故作笑脸。

    神色冷漠的侯岚震打量了一下习苑荷,这样的眼神竟让一向优雅从容的习小姐不知所措起来。

    “习小姐,咱们见过。”一句话让习苑荷立刻回忆出了他们曾经相见的场景。

    杭州,汤府办喜事。

    侯岚震正是汤彦休正室夫人侯蓝霜的胞弟,也就是说,沪系叛乱的武懿将军周镜茗的前妻侯蓝雨与他们二人是一母同胞。

    终于明白何故翡翠唱片一直在这个行业中是龙头大哥的地位,这么多年来的歌星几乎都是翡翠唱片旗下,看来,做生意与交际花的共同点是,一定要有个坚实的后盾才可靠。

    在周镜茗离异叛变致死之前,侯岚震在南方行事,几乎是纵横无阻的,就算周镜茗这支势力倒下了,浙军依旧可以依靠,更何况现在侯蓝霜又收养了汤彦休最出息的一个儿子,前途不可限量。

    悲哀的是,出身高贵的侯岚震,并不赞成汤学鹏与习苑荷来往过甚,学鹏还未成器,更不用谈立足,如果再与这样的女人纠缠不清,从他们侯家的角度考虑,是万般不可的。

    “原来见过啊!那就更妙了!”邱寒没能体谅到习苑荷心中的恐慌,还有侯岚震眼神里的威胁之意,他更希望二人能够熟络,对自己与公司都大有益处。

    “寅初,可否请习小姐做我的女伴?”侯岚震伸出胳膊,在邱寒的点头之下,习苑荷必须委曲求全,她走过去挽着翡翠唱片大老板的胳膊,同他走开了。

    “苑荷不愧是我最看好的人,连翡翠的老板都能轻易搞定,啧啧,”邱寒转过身走到萧琴歌面前,低语道“你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本事,我就算是成功了。”

    琴歌听罢,朝着习苑荷与侯岚震的身影望去,女人心细,一眼就看出了习苑荷的不适,更甚的是想要逃离般的冲动,嘴角一笑,“放心吧老板,自会有那一天的。”这一刻,她明白即使是习苑荷,也有应付不来身不由己的时候,琴歌小姐对自己的信心,猛然冲入云霄。

    习苑荷,不过如此!

    “习小姐,”当习苑荷感知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尴尬到冰点的时候,侯岚震开口了。“听我大姐说,你似乎很,关心学鹏。”

    似乎关心?习苑荷差一点就要冷笑出来了,倘若只是有点关心,似乎关心,自己也不会为了汤学鹏而神伤不已,每当想起自己在他心中毫无分量,也难能为他筹谋争取到他想要的东西,就恨不得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再听不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人,恐怕心里会安生一些。

    “我与学,汤二公子虽相识不久,但很谈得来,是很好的朋友。”一厢情愿也是有尊严有体面的。

    “嗯,交朋友是很好,”侯岚震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不再那样冰冷,“聪明的人,从来不会,妄图做些什么。”此语,是再明白不过的警告,它在警告习苑荷,不要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

    汤学鹏,又是否是梧桐枝头,还是那些叫不上名儿的破枝头儿而已!

    他们正巧走到了清王室御用饰品展的前面,侯岚震指着一根白玉钗对习苑荷说,“你看,这根白玉镶金钗,在众多金贵精良的饰品中,看起来似乎没那么起眼了呢。”

    光滑温润的白玉,灿灿的黄金镶边,小巧玲珑,甚是好看。

    “可为什么紫禁城里的女人,个个都嫉妒佩戴这只钗的人呢?因为这是光绪帝赐给珍妃的。”侯岚震兴许对历史没那么了解,但是对于古玩或者文物,还是非常在行的。

    “珍妃?清皇室的最后一代宠妃吧。”习苑荷搭腔道。

    “没错,正是因为光绪帝独一无二的宠爱她,也叫她逐渐忘记了分寸,从一个聪明的女子,变成一个反被聪明误的可悲故事。”侯岚震提及的,正是珍妃由于支持光绪帝搞改革,再加上她独宠叫帝后不和,终被她霸道的婆婆慈禧太后推进井里,光绪帝痛失至爱,珍妃香消玉殒。

    何如泽畔草,犹得宿鸳鸯。

    “宫里宫外的人,都说珍妃聪明,习小姐,依你看,珍妃,算得上聪明人吗?”侯岚震很有深意地看着处变不惊依旧容色平静的习苑荷,等待她的答案。

    “苑荷从未痴心妄想过,对现下的状况,亦是满足。”侯岚震,你费尽心思敲山震虎,不惜把我比作那个宫廷斗争的牺牲品珍妃,无非就是想要我离你的侄子远一点,我又有何不明了的?

    “难怪你在上海滩能有今日的地位,聪明之人,自当如此。”侯岚震对于习苑荷的回答和态度都很满意,估摸着自己的姐姐也该放心了。

    学鹏,汤学鹏。

    习苑荷的眼角,渐渐布上了阴影。

    小荷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们都只是别人的木偶和傀儡罢了,正如当年壮志难酬的光绪,和只能为她琴瑟解忧的珍妃,这一对可怜人。

    谁说我们之间又不是,何如泽畔草,犹得宿鸳鸯的苦楚呢?

    只是习苑荷还不及珍妃的那般幸运,虽未白首,而两心从未离,汤学鹏亦不像光绪的忍辱负重,他要前程,他要抱负!奈何习小姐,从来都不是他矢志愿得。

    汤学鹏明白的,习苑荷还不知道,却还挣扎在自己铺好的漩涡中,沉沦毁灭。

    “何承勋?”

    “袁栋啊!”

    “袁公子啊这是。”

    “凤仪小姐,有日子没见了。”

    凤仪挽着承勋,迎面走来了袁栋偕同另一名他们二人皆未见过的女子。

    “紫檀势必要把这部电影捧红啊,眼瞧上海能请来的名流都到齐了。”这位外交官的公子姗姗来迟。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江智悦小姐,沪系的大小姐。”沪系二字叫孙凤仪心下一惊。沪系,岂不是吴庭轩当兵的地方?那么庭轩,你又在哪里?

    自从宜兴回到上海后的这三天,她连吴庭轩的影子都没看到过,不由沮丧了一些。

    “智悦,这是何承勋,你应该知道的?”袁栋看了一眼江智悦,这位大小姐面不改色地朝承勋伸出手,“那是自然,南京外交部长何永濂的独子。”江小姐语调平淡端庄,神色亦无变化,叫凤仪觉着好生无聊。

    “孙凤仪。”还未等袁栋开口介绍,凤仪就自我介绍起来,眼角弯弯却无笑意,然后未等满面冰霜的江智悦反应过来,便与她草草握了下手说,“袁栋哥,电影就快开始了,咱们就都入场吧。”

    说罢冲袁栋甜甜一笑,“江小姐也请吧。”不等何承勋同袁栋打声招呼,就被孙凤仪拉走了。

    “孙凤仪?她是谁?”目睹了凤仪一些列娇嗔无礼的行为,让闺秀做派的江智悦着实惊了一把。

    “北方商会会长,孙逢耀的长女。”袁栋还在思念凤仪刚才俏皮的笑容,只是干巴巴地这样回答智悦的疑问。

    北方侯孙逢耀的女儿?出身如此豪庭,竟是这股子活泼劲儿吗?

    多有不解之余,还是入场去观赏电影了。

    “你干嘛着急地走啊。”落座以后,何承勋对于刚才孙凤仪的快速的离开表达了疑问。

    “那位江小姐一副爱答不理讨债未果的怨妇样子,咱们干嘛还杵在那儿看她那副脸子自讨没趣儿呢。”她脱下手中的手套,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那是江小姐守礼数,怎么叫爱答不理呢,还欠债未果?你啊真是。”

    “我怎么了?她守她的,我走我的,有何不妥,”看到何承勋还要张口说什么,“艾德!这边!好了电影要开始了,谁再说话谁就是木头人!”

    陷入一片漆黑的观影室,只剩的银幕上的恩怨情仇,你来我往,殊不知黑暗中的座位里,更加精彩的心机之战,正在如火如荼的上演。

    习苑荷的郁结,侯岚震的防备,萧琴歌的得逞,江智悦的无心,何承勋的自得,孙凤仪的心不在焉。

    同一幕剧中不同的角色,却是各自一片天地,正如这四分五裂的国家,每一寸土地,或是呻吟,或是哀歌,或是沉静,或是沸腾。当一片天空塌下之时,它的人民,又该多么渴望一个英雄的出现。

    可英雄总归是要伴随着乱世的,苦难的民族,又可愿为了这样荡气回肠的史诗,而做最残忍,最痛心的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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