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受到一种感染,寄情于景,让思想和心胸,纯粹地做个深呼吸,去渲染,去感知,去爱。
然则,当上海这两个字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那种平和与慈悲也如皮囊般脱落,取而代之的,正如法王那个完美的胞弟所遭受的铁面具,不同的是,于吴庭轩,这不再是单纯的面具,更是一副铠甲,遮蔽的保护的,是一个血肉之躯,更有它祸福相随,生死相依的灵魂。
这个时候,他隐隐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逐渐靠近一个抉择,而天平的两端,正是凤仪,和上海。因为随着上海的走进,孙凤仪,也渐行渐远。
原来,凤仪内心忽感的陌生之态,吴庭轩的心中,同感无异。
过多的灵犀,怕是累赘了。
便是不如真挚的相惜。
“庭轩!”当吴庭轩所搭乘的汽车缓缓驶进大帅府的时候,他看到江智悦已然正在门厅里面徘徊,旁边的丁九远远瞅着无所事事,近处怕是紧张不得了了。
“大小姐。”吴庭轩下车,语气温和地朝着喜形于色的江智悦打了个招呼。平日里的那种过分的礼貌与客套今日全然不见了,这样一声,虽叫的是大小姐,却也亲近不少。
“达叔茶备下了吗?”聪敏的江小姐自然也听得出庭轩语气上的变化,心下更是窃喜,然而面子上平淡了许多,怕是自觉刚才稍有失礼了。“哦我差点忘了你不该喝茶的,要不,喝点,该喝点什么呢?”纵然手头没有活儿也做,可智悦看起来也是忙里忙外有些手忙脚乱呢。
“不用喝什么,进去吧我们,”吴庭轩始终带着一点微微的笑容,让智悦知足不已。
凤仪,你若对我有智悦这般亲切的几分,我的心里,也不会这样冷了。
可见,正是这一声“庭轩”,让吴团长徒生了那许多的情感,比如思家,或者温暖。
“拆线了吧,顺利吗?”智悦还是要维持大家小姐的风范,原本要脱口而出连绵不绝的问题,终归还是简洁地缩成了这么一句话。
“一切都好,已经没事了。”毕竟叫江智悦付出太多的心情,吴庭轩认为不明智,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也不忍心。
“也没那么好啊。”同顺站在吴庭轩的身后,有意无意地插了一句。
“怎么个没那么好法?”智悦略有担心。
“庭轩哥,”脱口而出后,顿觉不妥,又立刻改口,“吴团长有点线头发炎呢。”
虽是部下,至于他们的关系到底有多近,还是少知为妙。
“发炎了?”智悦立刻转过身来面对着吴庭轩,忧愁满面。
“没事,稍微有点发炎,很正常,”可惜江智悦似乎不相信,如此,吴庭轩只得再加一句,“大夫这么说的。”
“对了,少帅还未归吗?”轻伤不下火线,是一个军人该融入骨血的纪律性格。
“也就是这两天了,待智源回来,你的团长就真的名正言顺了!”智悦是真心为吴庭轩高兴,她强烈的心愿,就是想看到吴庭轩一步一步走到沪系的最高位置,与她相匹配的位置,私心吗?或者爱更多一些吧。
吴庭轩越过江智悦的肩膀,看到了挂在壁毯上的一把佩剑。
英雄佩宝剑,美人配英雄。
“你在这把剑吗?”智悦看到庭轩的眼神定格在那把宝剑上,吩咐达叔给拿了下来。
“啧啧,一看就是好货,绝对的价值不菲。”同顺一脸眼馋地盯着宝剑。
“何止价值不菲,”丁九也靠了过来,“绝对是价值连城了吧。”的确,上面金灿灿的珠光宝气,如同华服在身的贵族,即使躲在一个小角落,这样的举止,这样的气派,也埋没不了他优秀的血统和门第。
“上面的真金白银还有各式珠宝是值点钱。”智悦笑盈盈地把剑拿在手里,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女将风范。
“值点钱?!”这句话深深地刺激到了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的同顺。“这一水儿合计合计卖了,估计都够我圆满一生了。”
“瞧你那点出息!”
“致富也有错吗?”
“其实这把剑最最价值连城的地方,是,”
“尚方宝剑?”
“顺子你别打岔!”
“同顺还真是识货。”江智悦满意地看了眼同顺。
“真的?!”同顺这孩子就快要下跪去把剑接过来了。
“这玩意儿也能流落民间?”丁九把不争气的同顺给拽了起来,“国民都革命了,这下跪已经废除了你知道不知道啊。”
“这是传统,我回家还得给我娘跪着捶腿呢。”
“还真有几分小太监的气质。”丁九原本的不满瞬间变成了笑意。
“你们别打岔。”这回是吴庭轩出来打断了他俩。
“这是同治皇帝御赐给我的祖父江哲的。”门庭的荣耀,正是这般普照宗族的,如最广阔的天空和最辉煌的太阳让人折服!
“我记得好像是某次战役,爷爷立了功,然后同治皇帝就赏给了我们家,然后封爷爷为,北洋水师的都统。”江智悦满是陶醉的畅游在江哲的家族崛起史的时候,忽略了吴庭轩一点点阴沉下来的脸,更不会想到,他拧成乱麻的内心。
江哲!都统!
这四个字,恨不得咬碎在嘴里,让他们一同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这个,也算遗产会祖传吗?”同顺似乎更加关心这把绝世好剑将来的去向。
“是啊,以后就会是智源拥有了。”智悦提起弟弟,不免一番疼爱和赞许,不管他是否担得起这样的胆子和责任,只要他是江宽的儿子,智悦的胞弟,一切,就会成为现实。
江智源,哼!想要继承传家宝,继承沪系?你怕不怕,就是这把宝剑,一剑封了你的喉,断送了江家沪系的江山!
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与你无干,那么其他无辜而受到伤害的人又何辜!
荫福传到你这儿,早已是父债了,你有是否做好准备,来子还?
不为人注意的冷笑,迅速划过吴庭轩的嘴角。
“大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暂且告辞,先回去了。”正在江智悦带着他们俩热火朝天欣赏着前朝遗物之时,吴庭轩冷不丁的打断了他们。
“唔,”现下反应过来的江智悦有几分沮丧,“好,那你就先回去吧。”
“你,”
“告辞。”这次,居然粗暴地打断了江智悦的还未出口的想法,让丁九着实摸了一把冷汗,事后回想,也理解了几分。
庭轩,这个愿望达不成,你永远都无法拥有自由的自己。
左不过,又是一个可怜人。
改朝换代,风云莫测,战乱不止,祸患难绝,普天之下,哪一个又不是那可怜之人?
他们只想要一片平安生息的地方,也这样强求一样的为难,可怜,更是可悲。
贵族,或者平民,生逢乱世,都一份难以言喻的悲哀,明了的,便是义无反顾吧,汤府的学鹏,霍家的纯汝,还有,背着一段沉重却不知何为的庭轩,不明了的,只能是任人摆布了,孙凤仪,江智悦,还有更多更多的,未曾谋面。
只是你要相信,我们终究会见面的。
耐心等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