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军人的态度,不卑不亢,而少美看到哥哥如此,心下明白了境况,便看了庭轩一眼,告知他要谨慎,切莫冲动。
“梁师长,这本不关他事的,只是我与许小姐之间的私事,可他不请自来,你叫我,有什么办法呢。”汪予珈倒显委屈,好像被逼无奈的样子,腾均看状,咬牙切齿地根本不能忍了,“他还没有办法?都他妈是这孙子惹出来的。”章铨听到,立刻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叫他别逞口舌之快。
“庭轩他,可能看到这位小姐,”少忱看了看眼神复杂的许陶然,也没看出个究竟,“年轻人容易冲动,少帅一笑泯恩仇嘛。”
“别别,梁师长,这话用在我爹身上好使,对本少,没用。”汪予珈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和事佬的美意,一意孤行地要和许陶然吴庭轩死磕到底。
梁少忱被驳了面子,脸上也颇为挂不住,只得住口。于是,在汪予珈的淫威下,周围陷入了一片谜样的安静之中,无人能解。
“汪予珈,我已经退到不能再后退退到墙角跟了!”一直沉默的许陶然忽然就爆发了,沉稳的梁少忱也惊了一下。“我劝你见好就收吧!再这么下去,休怪本小姐和你没完!”
看到汪予珈正想开口,许陶然好像一把机关枪,又突突开始扫射了,“怎么,就算我姨夫看着你爹的面子不追究,你也甭想反咬我一口,总之,谁也占不着便宜!你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再一次,吴庭轩对于“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有了更为感性的认识,呵,许陶然,真是好样的!
汪予珈被许陶然的一通开炮给傻在了原地,可逐渐的,太阳穴位置上的青筋暴起,眼睛也恶狼般地眯了起来,看来这口气不出,他汪少帅枉生为人了!
梁少忱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更加不安。一向自负的汪予珈被许陶然堵了个哑口无言,已经大失面子,依着他的行事作风,这口气不挣回来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如此下去,岂不是更加麻烦,现在唯一能够挽回的,就是让汪予珈认为自己不失体面,才能勉强补救。
“许小姐息怒。”少忱安抚了一下脸红脖子粗的许陶然,然后笑着对吴庭轩说,“这样吧,毕竟,你,”他有意识地看了一眼陶然,“你们有错在先,当然,也有误会,干脆,就举杯解恩仇,庭轩,你替许小姐喝下这杯酒,咱们就当再无此事,好吗?”少忱想出了这么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这冰封的局面也该融化了吧。
“好。”吴庭轩的心情已经在刚才陶然的一顿吵闹还有尔后的冷却中安静了下来,看到眼下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正要举杯的时候,又横生变故。
“慢!”汪予珈突发奇想地按下了吴庭轩的胳膊,松了口气的少美他们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既是英雄救美,那就救地,更加壮烈一点。”所有人都预感到了不祥。也都为庭轩默默地担忧着。
“去,拿一瓶艾达龙,辣椒浸酒。”汪予珈故意将“辣椒”一词字字吐清,想要看看众人被惊吓的场面,有多么让自己欣然。
侍者送上来一瓶艾达龙辣椒浸酒,汪予珈一把拿过来,然后把已经被冷落许久的酒杯推到一边,把一整瓶的伏特加放到了吴庭轩的眼前。
“全喝了吧,一笔勾销。”
“庭轩。”少美紧张地看了眼依旧神色不变的吴庭轩。许陶然咬牙切齿地又要与他争论的时候,该轮到吴庭轩轻轻挡住了她前倾的身体,稳稳地拿过酒瓶,不带感情地看了一眼貌若无辜却辛辣无比的辣椒浸酒,便昂头畅饮。
“你,”许陶然欲言又止地看向“壮烈”的庭轩,然后又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得志的汪予珈,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揪下来。
“喝,完了。”吴庭轩步伐不稳地扶着桌子,把瓶子摔到了桌子上,等着汪予珈的说法。
汪大少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居然没认输,本该心有不满,但是已经承诺了,又不能自扇耳光,只能悻悻作罢。
“好,算你有种。”汪予珈心有不甘地冲着吴庭轩说了一句。
“陶然,每次见到你,都很愉快。”走到许陶然边上,汪予珈不忘调戏她一句。
“我们走吧。”
“少帅慢走。”
“梁师长,回见。”
看到离开汪予珈前前后后离开了会所,梁少忱赶忙问庭轩身体有没有异样。
“没,没什么。”他一只手捂着胃,一只手撑着身体,嘴上说没事,面色潮红,似乎在警告着身体的超负荷。
“他又不是俄国佬,怎么受得了一口气喝一瓶,还是最烈的辣椒伏特加啊。”许陶然大小姐气性又回来了,开始对着别人指手画脚。
“还是这位小姐了解他,‘没事’是庭轩的口头禅,他说没事的时候一般都有事,而且是大事。”少美似乎还不当回事,仍然忘不了嘲他几句。
“庭轩?”眼花缭乱的灯光下,也看不出她是什么脸色,只是现在,她觉着两颊在发烧。
“就是他咯,替你灌下一整瓶酒精的人,他叫吴庭轩。”章铨麻溜儿的过去扶住晕晕乎乎的吴庭轩。
“这会子估计从他肚子里取出个肝胆肺的他也麻木地没反应了。”柏腾均看着快要昏迷的吴庭轩,可惜叹道。
“送他回去吧。”许陶然看了梁少忱一眼,少忱默许,几个人扶着清醒有余但是步伐不稳的吴庭轩朝着楼下停的车走去。
好容易把他塞了进去,腾均就坐上了司机的位子,少美搭少忱的车子跟在章铨他们的后面,准备回北洋军校去。
关上车门之前,陶然拉着庭轩的胳膊,欲言又止,只是眉间锁住的忧愁,在低诉着一片冰心在玉壶。
“我叫许陶然。”在腾均和章铨糊里糊涂的眼神中,她终于吐出了这一句。
明亮尾灯渐渐朦胧在细密的雨帘之中,站在台阶前的许陶然,压根没有察觉到雨还没停,或者说,她刻意想让清清冷冷的小雨,冲淡刚刚发生的一切。
一念之差,一步之错,一心须臾,一生无舵。
“吴庭轩。”陶然雨中的背影,就如为庭轩的名字,配的一首诗,那么韵味无穷,别有洞天。
许陶然,被热烈的酒精麻个半醉的吴庭轩,也的确只记住了“许陶然”三个字。
躺在病床上的吴庭轩,打开了同顺送来的许小姐寄的包裹,原来是两个布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许小姐亲手缝的,难怪如此粗制滥造的针脚遭到了同顺无情的奚落。
呵,许陶然,再次让吴庭轩对于“陶然”这个词有了更加,后现代主义的认识。
“挥兹一觞,陶然自乐。”都说人如其名,这也是让吴庭轩重新认识的另一个词,看来陶潜的一片田园美梦,就让这样性情的“陶然”给重新抒写了。
神通广大的许小姐找到了庭轩的住处,然则得知的消息确是,吴庭轩住院了,急性胃出血,又是一次病痛,让他结识了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姑娘,或者说,“红颜知己”,至少陶然是这样希望的。
“我在奉雅中学读书,以后,我们就可以常见面了?是吧。”
“北洋军校十九期,步兵科,吴庭轩。”
“军校的管制好严的,看来,我很难见到你了。”
“哦我记起来了,奉雅和北洋之间会有联谊的,这样我们还是能见面啊。”
庭轩好像压根没有插话的机会,只能乖乖的看着许小姐的神采飞扬,她的世界里,就像书中的乌托邦,象牙塔,所谓的苦难,所谓的窘境,所谓的带着一切险恶的词汇,都不曾出现在她的人生中。这样顺风顺水呼风唤雨的许陶然,似乎也很难接纳陌生人,到自己的世界中。
庭轩看着她,与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子没什么区别。
只是你不知道,从现在起,我愿意接受你到我的生命中,或者,我可以离开我的世界,只愿你能够,接纳我,包容我,爱我。
也许,吴庭轩是一个很容易让女孩子一见钟情的男人。
这样的笑,是客套,是真心,还是习惯?
是我的世界太大却又太拥挤,而我,也不忍心你的等待而已。
正当无所事事的吴庭轩握着许陶然寄来的布偶留恋在一年半以前的回忆当中时,神色紧张的丁九闯了进来。
“庭轩,南京出事了。”
看来,是时候该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