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一把抓过凤仪那只颤抖的手,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她,就算为了你,我也死不了。
其实当他睁开眼看到孙凤仪的时候,就注意到那条围巾了,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带到现在,就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已经没那么痛了。
秘密出城,枪战,中弹,拖着一路的血跑了这么久,求助,晕倒,醒过来,发现躺在她的怀中,占尽了她的关怀。
原来天堂和地狱,不过一墙之隔。
如果是为了见到你,不用说跨过一堵墙,千山万水又怎样,刀山火海又何惧!
随着远远望见几个正装待发的守城士兵,何承勋,霍普金斯,孙凤仪和吴庭轩,四个人的呼吸声居然都那么细微地听不到,竖起耳朵听,才发现,那声音,都是踏着各自的旋律,慌乱的心跳。
看到士兵的一个手势,何承勋的车缓缓停下。
“啊!”孙凤仪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哟,这是怎么了?”一个士兵走过来,看到一件大衣下盖着一个微见肚子高高隆起的女人在痛苦地哼着,旁边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半个身子也裹在了大衣下面,应该是在抓着女人的手。
“军爷,我家夫人要生了,您就行个方便,让我们立刻进城送医院吧。”何承勋麻利地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要递给他。
“哎~~先别忙着孝敬,上头交代了,今天要仔细检查每一个过往的人和车辆,要抓一个叫吴庭轩的人!。”
听到这,何承勋不由皱了皱眉,而吴庭轩的一只手已经去摸那把手枪了。
“哎呦~”凤仪察觉到了庭轩的异动,立刻叫了一声,“啊我不行了!我要死了!”紧接着是语无伦次的狂躁。
“军爷,我们不认识什么吴庭轩啊,这是我们家小姐,那是姑爷,这是在城外休养着呢,结果今天就要生了,您就行行好,快点让我们进城吧,这再耽误下去,一身两命啊!”说着又朝那个士兵手里塞了卷钱。
这个看门的似乎动摇了,他退过去和旁边几个人小声商量着,似乎还拿不了注意。
凤仪余光注意到庭轩的神色右边,也许是腹部的伤已经疼得不能忍了,也许是那个叫周什么的老匹夫很可能就快追过来了。
“啊!”一只血淋淋的手从罩在身上的大衣里拿出来,颤抖着伸向了士兵,把那个军人惊得撤开几步远,就连何承勋和艾德都吓得面无血色。
“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不是死了啊!”看到受到惊吓的士兵,计觉得逞,又更加将手靠近他们,恨不得把满手的鲜血擦在他们身上,“求你救我的孩子啊!”,一个有流产危险的母亲,此时肝胆俱裂。
“thiswomanhastotaketheoperationimmediately!lifeisindanger!(产妇必须立刻手术!有生命危险!)”一直在旁观演的艾德忽然发话了,满脸的焦急与恼怒还有一串听不懂的洋文又将守城士兵吓一大跳。这个年代,洋人有的时候就是一张通行证,眼下这个医生,说不准就是哪个大帅哪个军长的御医呢,这要是得罪了,吃不了兜着走的后果叫他们几个多了几分动摇。
“军爷,这是我家的朋友,英国来的大夫,是送少奶奶进城找医院的。”
忽然间凤仪发现庭轩似乎已经忍不住疼痛,表情开始扭曲了,她一转脸看到一个士兵带有几分好奇地看着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姑爷,疑点重重。
“啊!”这回叫的轮到产妇身边的男人了。
原来,凤仪一把抓过吴庭轩的右胳膊狠狠咬在了虎口处,利齿之下,疼痛难当,那一脸的扭曲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bequick!whatthehellareyoudoing?!(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愤怒的艾德又是一连串听不懂的指责加上装都装不出来的真着急,终于打动了守城士兵。
“快过快过吧,别真耽误出人命来了,那个吴庭轩怎么可能有个待产的老婆呢。”
最后,汽车冠冕堂皇地疾驰进城,带着一个处事上道的司机,一个胎儿不保的产妇,一个暴躁的洋人大夫,还有一个沉默不语却任妻子发泄痛苦的丈夫,这里面,不可能有周镜茗下令要围追堵截的那个人。
“索尼娅果然厉害!我说的吧,她发呆之后一定会有灵感!”艾德异常兴奋地表演了一场戏还客串了一把颇具个性的私人大夫。
“教授,快告诉乔该怎样去你说的那个医院吧。”凤仪边说着边把裙子里的那个靠枕给取了出来。
刚才演的那出“临产”的戏,每个人都很投入,都表现出了几乎专业演员的水准,似乎凤仪真的是那个快要生孩子的少奶奶,而神色严肃却对老婆宠爱无比的吴庭轩,就是她的丈夫,何承勋口中的姑爷,想到此,
“这两个孩子演的好像真的夫妻一样,很般配啊。”艾德完全没有顾忌到何承勋心里已经打翻了一缸醋。
凤仪心里还是偷偷乐了一下,主要还是乐自己帮助庭轩解了围顺利进城找医院,无论救的真的是肚子里的那个,还是自己身边的那个,她都义无反顾,心甘情愿。
突然,她感到自己肩头一沉。
吴庭轩终于还是晕过去了,带着刚刚那一幕凤仪奋起而护他的场景,那种夫妻的情分,即使是演出来的假的,可他知道,自己感到的那些幸福,是实实在在真真正正的。就这样,带着脸上那点隐喻一样的笑意,他将闭上眼睛后的身家性命,连带着谜题未解之前,在无助和黑暗中,郑重交托给了身边唯一的她。
智源应该已经离开周镜茗的地界了吧。
智悦应该放心了吧。
从这一夜的诡计交火中逃生,他安然睡去。
你不用怕,有我在这。
凤仪轻轻抚上庭轩的头发,一下一下,想要舒展他的脑袋里,那些关于自己不知道的,却让他心力交瘁甚至于付出生命的担待和抱负。
何承勋默默无语地开着车,朝着艾德告诉他的医院开去。
这一刻,他既无视,亦无言。他仿佛看到,那只蓝黑色的画眉鸟,还是毫无留恋地飞离了自己身边,朝着那个身着军装的男人,倾心而去。
三年前留不住的,三十年,三百年,又何用之有!
想着,何承勋不禁加快了油门,朝着医院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