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追逐她的男人很多,风花雪月谈情说爱,亦或风月场所礼尚往来,人鬼蛇神她都见过,原以为林翰也不过是个追逐习苑荷的美貌花名,所谓纨绔子弟而已。
“林少,你若是对我多有责怪,我反而心安,现如今,你叫我如何释怀。”习苑荷的这句话,走的不是心思,走的,只是心。
“明知你不会接受,全是我一厢情愿,不必介怀。”听到习苑荷这句回答,林翰反而松了口气。
是啊,郎有情妾无意,无法探究,也无法计较。
早知如此,一如初心。
浣景山庄的郁郁葱葱,似乎掩盖了前路,让眼前的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并肩走着,各有所思。
不似老友相见,却又默契缠绵,让旁人一头雾水,不知何事。
只是他二人皆不知,这样葱翠的夏天,这样般配的两人,你的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她的青衣若水缠绵悱恻,好看的,竟如世外的神仙眷侣,像习苑荷曾经想要私奔逃脱的父母亲,却终究被尘世羁绊了。
你二人,又是否有缘有分。
“即便如此,你林大公子,依然是江南最负盛名的美男子,不是吗?”习苑荷试图轻松凝固的气氛。
“多谢,”林子卿只回头看了看习苑荷送的药盒,精美之下,毫无暖意,也罢,本已是初夏,又有何人在乎冷暖。“老远过来,就为了送些药,辛苦你了。”
“等你好了,我要亲自看到你完好无损的脸。”
我想要完好无损的脸,只有这样的英俊,才配得上你。
我却又想留个疤痕,时时提醒着,我曾为你,不顾性命。
伤疤对男人来讲,不知从何时成为了荣耀象征,也许是愚蠢的打斗,也许是骄傲的战斗,男人的征服,阳刚,侵略性,似乎都被伤疤直白地表达出来。
林子卿的伤疤,再简单不过,只为红颜。
而他,正是这般的爱美人不爱江山,再合适不过。
“等你好了,我们上海重逢。”习苑荷润物细无声的婉约,乍看有灿然,初品似清流,却暗含着丝丝缕缕的阴郁,就像雨前的午后,穿过乌云的阳光,生硬地刺眼。
“一言为定。”林子卿本想沉浸在自己忽而开阔的视野里,却偏偏年少掩饰不住心性,他未发觉自己早已迷失在习苑荷的眼神中,身影里。
闷着雨的空气,终于在习苑荷离开之时,释放出所有的情绪,也许是轻松,也许是狂躁,总而言之,她在,他便如夺了心智,无法自已。
走了倒好,走了却放下了。
不许忘了,上海重逢。
淡然,果真的不适合林子卿,一句口头之约,早已让他乱了阵脚,怦然心动。
“小萱,药我就不吃了,拿下去吧。”此刻的林少爷,有如换了一个人,萱丫头不知如何表达,反正是,早已寂籁的眼神里,有了光彩,如此鲜活明亮,让人不忍打扰。
本想要辩驳几句的林萱,默默地把药端了出去。
她明白,如果此时有什么药,能入得了林子卿的眼,那便只有习小姐送来的药箱了。
“回去吧。”告别浣景庄园,习苑荷面无表情地坐回到车里,准备返回上海。
她来不及思索那一瞬间的动容,自己的惊讶,亦或是林子卿的深情,她只记得她为何而来,是否达成所愿。
空白的平静,好像验证了一切。
既已得到答案,为何愁苦不堪?
因为这只是个开始,往后,不及思索。
杭城的秀丽风光,拦不住她的心绪,和脚步,只不过,这位青纱女子,还会回来的。
交错而过,又一辆黑色的车,往浣景庄园而去。去者,安之若素,来者,却满心好奇。
“少爷,我们到了。”
汤学鹏从车上下来,眼光却追随者那辆离开林府的陌生车而去,心下,自林子卿卧病以来,林立芳早已明令禁止探望,言之需要静养,也就是这汤府的人,还可来探望。
所以,究竟是谁,也来探病林子卿?
说是探病,不如说是,拉拢。
汤学鹏虽说属于知情者,那晚汤府所发生之事,瞒也瞒不住他,可汤家上下,也只有这位新来的“二公子”跑得最勤快,一来二去,和林子卿倒是饮茶阔论,成为好友。
程术此举,既是为了汤府,也是为了自己。
而苑荷,这一介弱女子,又是为何?
报恩?礼仪?还是有何难言之隐?
各有心思,各有苦衷,我离开,方才你来,你回首,我自顾不暇,命运的轮回,似乎想要公平,却又钟爱离别。
曾经的慰藉,心底的归属,再熟悉不过的人了,换个晴天,换个时辰,竟陌生地叫人害怕。
那是谁?
你是谁?
你我的爱情,在这场较量中,是何角色?
不入我相思之门,又如何知晓。
“少爷,有访客。”
“谁啊。”
林子卿慵懒地躺在藤椅上,手边放着的,是一纸手抄佛经。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安好,荷。
无心胜有心,有心皆苦,这沾了习苑荷爱用的香水味道,到不知这心,是否一往如初了。
“少爷,是汤二公子。”
“程术来了,快请!”林子卿立刻起身,将习小姐的信物精心收在药箱里,迎接他的老友而去。
安静的浣景,抱病的子卿,没有人知道这里,竟成了外面世界,打打杀杀最得力的武器。
南方的争斗,从未停止过,只不过硝烟未起,我们都在摩拳擦掌,掂量手中的砝码而已,红颜,绅士,莽夫,皆为尘世之人,皆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