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面要去见他的真容,却是心急急地跳了起來。
他双眸紧闭着,本是象牙一般白皙腻滑的面容此刻灰白泛着铁青犹如不断落雪的阴沉天幕,我不知我是如何穿过这许多的刀剑行到他面前,他不过是在我对面静静立着,我却像与他隔了许多年华过往了。
我心中不详的预感似涟漪一般越扩越大,这殿前的官兵一拨接一拨地由女帝调到这里诛杀她所谓的叛党,而这三日过去,竟还是这样的光景,陆景候也便是在这里站了足足三日,若是不死,也的确是他的造化了。
我方才渴望能够触摸到他的情感在此刻土崩瓦解,像东逝的流水一般滚滚而去沒有了一丝踪影,我期待他能感觉到我再睁眼看过來,却是无法,我颤着唇缓缓轻声地与他叫了声:“二哥……”
他身形一丝未动,我继而道:“我來接你回家……二哥,我……”
雪籽如絮拟盐,撒进了我肩颈里,却是感觉不出半分了。
我再是说不出一句话,身下一阵热意汩汩而流,我忍着剧痛朝小腹一直往下的脚底看去,妖冶生媚的血似一尾蜿蜒的蛇融进了雪中,我啰嗦着抬眼去看陆景候,僵着双腿半晌才颤声与他道:“二哥……我竟是、有了孩子了……”
我正想让门外的婢女进來将太医引送出去,门却是嘭地一声被人踹开,正午的阳光哗啦啦地涌进房内,刺目的光线让我恍惚得想闭上眼。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猛地攫住,再向上猛地一提,几乎就要从我的胸腔之内仓皇跳出。
我强自稳了稳心神,朝门口处看去,果真是他。
一贯丰神俊朗的熙王殿下,此时居然也会有这般失控之形。
我当真是想狠狠地笑出声來。
他将手狠命地扣住门框,上好的百年黑色檀木雕花竟被他横生折断,我听见那位年轻小太医“嘶”地吸了口冷气,然后惊叫道:“殿下的手!”
我只是直直地看着他,过了良久,才慢慢地俯下身道:“见过殿下,不知殿下此刻前來……”
话音还未落,我只看见他的身影像一只离弦之箭快速向我冲來,太医大惊失色地想挡在我身前,却被他提脚猛地踹开,一口胭红鲜血自那太医口中哇地吐出,我不忍看下去,急着地撇开了头。
熙王此时全无往日的温文儒雅谦谦风华,他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目眦欲裂道:“你这便不敢看了,你弄掉那孩子之时不是挺能狠心么,嗯!”
我整个人瞬时僵住,浑身如堕十月寒冬冰窖,他的脸慢慢地逼近我,眼中渐起寒色,如一层薄冰逐渐覆了上去,将我体内的最后一丝暖流也毁得干干净净。
我不愿与他如此对峙,将眼睫默然垂下。
孩子,你以为我不想要他么。
还是你听信了旁人的话,抑或是你根本从一开始就笃定我不会留下他。
“你怎的这般心如蛇蝎,,就算你要与本王划清界限,大可换了其它的法子來报复,你就如此地恨本王,甚至不惜害掉自己的孩子么,!”
心跳如鼓槌越发地密集,一阵强似一阵,我惶惑得几乎要尖叫出声。
像是烧到最激烈的篝火也会逐渐熄灭,我怕到极致,心境却反而慢慢沉寂下來。
你既是如此地恨我,那何不干脆点。
我轻笑一声将手覆上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然后缓缓使力牵住他的手移至我的脖颈处:“殿下即是因这事动怒,何不直接将手往下半分,扼住这里,岂不更好!”
“你以为本王不会么,!”
他眼中突地燃起一簇火焰,雄雄之势來得迅速无比,似要将接近窒息的我焚毁,还未來得及反应过來,他的手突然使力,蓦地给了我一巴掌,我整个人被他狠狠地甩到墙角,额角“嘭”地撞上了床头的尖棱。
我只觉脑中轰地一响,屈辱与疼痛的感觉呼啸着要将我撕碎,小太医从冰凉的地上挣扎着起身想要劝阻他,却被他恶狠狠的吼声吓得缩了回去。
额角的灼痛感很快就被腹内的绞痛盖过,我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下体有温热粘稠汩汩流出,我缓缓地用手捂住小腹,艰难地吸了口气:“殿下……如你所愿……”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我似是看见了那个人眼中掩饰不掉的惊惶。
嗬,你也会惊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