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了一把脸上的凉水,像一具游尸一般有气无力地慢慢靠上了岸。
沧州城墙上淮军的弓箭手还未撤走,似乎有人还在來回巡逻,我咬紧牙关在水中泡着等了不知多久,他们淮军似在等人,久久都不撤下守卫。
我在凉水中泡着渐渐冷起來,那城墙之上负手走上了一人,身边还有随从跟着,虽是离得远,我却一眼便能断定他便是淮宁臣无疑。
他似乎在听着弓箭手统领禀报着事情,我猜得到定是在说方才陆军里面有人率兵似要越界攻城之事,我再等不得,冲出水面扬起手便朝城墙之上一阵猛挥,倾尽毕生力气朝淮宁臣那方向大吼了一声:“淮宁臣,救我!”
想必这一声的确是快要了我老命,我这一嗓子嚎出去只觉得漫山遍野都是回响着我那声救我救我之音,我眼前一阵发花,闭目重又倒回了河里。
不是我不愿爬上岸去,只是我被水泡麻了手脚,早不知如何动了。
再醒來我由衷地觉得欣喜,果然人命硬便是好,泡了这么久居然沒把我泡出个好歹來。
身边有个小童正垂着脑袋在打盹,胖乎乎的脸颊上肉多,顺着点头的一下下颤得不行,我看着便笑出來,声音有些哑,像个七老八十的太婆,小孩子瞬时惊醒过來,惶恐朝我看了一眼,跳下椅子便往外跑去。
小短腿又是跑得吃力得很,他一面往外急急走着,一面奶声奶气地有模有样喊道:“大姐姐醒了,快來大夫來诊脉!”
有个丫头匆匆跑了进來,后头跟了一位背着装药木箱的年轻大夫,他也不多问不多瞧,坐下将指尖搭在我的脉上,我有些疑惑朝那一旁的丫头看去,她笑道:“您莫担心,这是淮将军在沧州城里请來的大夫,说也是您同乡!”
同乡。
她接着笑道:“先生姓白,也与大人您一样,是上京人士呢?”
我缓了一口气,哑着声音道:“这里又是何处,看着不像是淮将军的军营里头!”
她道:“这里是沧州知府的住宅,方才是小少爷说要看着大人您醒來,奴婢便依着小少爷,一直只在外间候着!”
我想起那小孩子可人得紧,抿嘴笑道:“知府大人好福气,有这样乖巧的小公子!”
她点头一笑:“承大人吉言!”
与我诊脉的大夫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未说,站起身來开了张药方递给了那丫鬟,提了药箱便准备走。
我出声道:“白先生留步!”
他回了身蹙眉看我,我笑意盈盈道:“您该是认得白术姑娘的罢!”
他看了我良久,那丫鬟也是懂事,低头作了礼便退下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他缓缓道:“大人与拙荆见过!”
我眼珠子一时要凸出來直吐一口黑血,原來白术说过家里的那位,便是这样一位面容年轻俊秀的人。
他说完那句话便沒开口,等我去回话,我暗暗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人倒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不向本大人谄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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