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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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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还维持着刚才被他抱在怀中的那个姿势,失去原来的依靠,她手撑着床沿,垂头看着自己的发丝被风吹着在脚踝间缠绕,松松散散,像她这会儿不知道该集中在哪一点的意识。

    ‘我们的孩子没了,苏苏。’简简单单,淡淡然然。淡到让人感觉不出一点突然,就象几天前他以着同样的口吻,突然若无其事地告诉她她有了他的孩子。

    每一次都突兀得让人无所适从,而她不知道他那种表情和声音究竟代表着什么。说话和做事,很多时候总是凭着直觉来的,而无法去凭直觉来感觉的人,会让人不安。这个让人不安的男人所带给她的让她不安的孩子,现在,没了。很轻易的,就像它突然出现时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应该是释然的,辛伽和她的孩子,那是他所能给予她的最大的讽刺。

    他一直都那么样的爱讽刺她,不是么。

    可是心脏那块本应释然并松弛下来的部位,却依旧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包裹着,似有若无,却又让人无法漠视。

    明明当时有个声音说,它终于成了一个不存在。在辛伽淡淡对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可从意识里回转出来的时候,她却听到另一种声音,一种让她感到惶然的声音。

    撕裂般的声音。

    那声音在说:你失去它了。

    她在这声音里不知所措。

    不是痛苦,不是害怕,不是恐惧,不是不安……只是一种远远的空白,空白里那个声音在反复不停地说:你失去它了。可如果从没有过期待和接受的打算,那什么叫做失去。

    她到底失去了什么。

    一个他所给予她的讽刺。

    一个他用迷人的嘴唇淡淡吐出的词。

    一个他漫不经心却又狂妄得让人生厌地宣称出的他的所有。

    她在茫然些什么。

    这种陌生而奇怪的感觉又是什么。

    腰部又一阵酸涩的疼痛。下腹冷冷的,冷冷地隐痛,冷冷地空洞,这种刚才一直被她刻意忽略掉的感觉,而现在她知道,原来它叫做失去。

    可为什么还是想吐。

    反胃,那种强烈的,排山倒海般的感觉。手抓着床沿无法动弹,怕一动那块压抑在胃里的东西就会挤压出来,然后透过她的嘴,鼻子,耳朵……任何一个可以让它得以宣泄的地方朝外喷洒。心跳陡然加快,因着小秃在木架上不安扑打出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空气里像一股股飓风般在耳边咆哮,扩大。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辛伽离开的一刻,从大门在自己眼前合上的那瞬,这种感觉就将她包围住了,就像之前那种淡淡的不安,随着辛伽的眼神似有若无又无所不在地将她淹没。

    窒息。

    手指一阵尖锐的疼痛,又在这瞬间将这疼痛直刺进心脏。她痛得想抽气,可是没有氧气,所以张着嘴也吞不进一点空气。

    为什么会这样……像鱼被踢上了岸,可是她对此没有任何解决的方式。

    乱了……

    手指几乎要掐进床单,全身开始发抖,不受任何控制地发抖。这让苏苏接受不到氧气的心脏疼得更加尖锐。她开始发慌,试图抬起头,头颈处的血却象是凝固住了,动得无比艰涩。嘴里想发出点什么声音来打破周遭凝固般的死寂,可是她看得到小秃扑打得四散的毛,它惊恐的眼神,它不断开合的啄,但是听不见,亦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之前它翅膀那些排山倒海般的扑打声似乎在瞬间被从空气中剥离了,就在那疼痛从指尖刺进她心脏的一刹那。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一层滚烫的东西在视野内晃动,紧贴着眼角摇曳着,拼凑出一些零碎混乱的图,这感觉让她异样恐慌。

    用力地抓着床单,用力张着嘴,用力吸气,用力地试图从喉咙里挣扎出一点声音。

    只是空气在通过咽喉的同时就被一层无形的东西阻隔了,声音也是。她瞪大双眼看着小秃,小秃停止了扑打,缩在木架上一动不动看着她,身影是模糊的,随着苏苏视线内那团凝聚不散的东西微微摇晃。

    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里爆裂开来了,如果依旧不能让那些空气从咽喉里进去,或者出来一点的话。

    小秃突然一阵惊跳。

    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带进走道一阵清冷的风。

    及至辨清来者,脱力似的,苏苏无声朝地上栽倒。

    身子还未落地,已被两只手用力捉住,一带间卷进他的胸膛,他的呼吸是乱的,眼神也是。一种从未在这妖王眼中窥见过的乱。

    一直以为,他的眼睛是拒绝着表达的,那些对他来说毫无价值的表达。

    眼里那团模糊的东西裂开了,苏苏的头撞在他的肩膀上,它因此从眼角内朝外扑落。而苏苏不解的,在眼角里,它烫得让人难以忍受,滑下眼角,却一路冰凉。就像这男人轻扫在她脸颊上那些同样冰凉而柔软的发。

    “你又回来做什么,辛伽……”嘴里吸进了空气,她发现自己终于能够从喉咙里发出点声音,即使那声音是喑哑的,比刚醒时那会儿更可怕的沙哑。

    他不语,只是一手环着她的头,一手环着她的腰,那么静静抱着她,像是抱着个孩子。这感觉仍是奇怪的,对于苏苏来讲,就像之前那安静目光里闪烁着的某些东西。陌生得让她感到奇怪,奇怪到让她不安。可是却又真切地贪婪于这种奇怪所带来的温暖,温柔的暖,暖得眼里那些模糊的东西一再从眼角滚落,又不断从眼底渗出,无法用自控去约束。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底涌动着的那一种情绪,空白,遥远,捉摸不住……在得知失去了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之后,一瞬间清晰了,似乎近在眼前,让她失控,让她窒息,而她始终也无法明白这感觉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使是在眼前这男人的怀里,他所带给她的异样的感觉里。无法明白,正如无法理解这男子去而复返后自己吸进氧气般的释放,以及他眼底流动着的,除去淡然和妖娆外更多一些的陌生东西。

    而那东西让苏苏突然间用力地抓紧了他,就像刚才怎样用力地呼吸着那些被他释放进来的空气。

    然后贴近他的耳朵,低声道:“我很害怕……”

    他的眼睛轻轻一眨。

    感觉到了,却没能窥知更多,苏苏朝他贴得更近:“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头钻进他的颈窝,手指收紧,看着一些殷红色的液体从衣领内无声溢了出来,带着新鲜的甜腥,同她眼内落出的液体悄然混合到一起:“是你,还是别的一些什么。”

    “很多时候我都无法解释给自己听。”

    “辛伽,我恨你,”

    “你为什么总是要让我感觉到害怕……”

    “为什么……”。

    “王!”

    门外侍卫一声通报,苏苏有些忘形的手蓦地一滞。

    侧眸便撞上辛伽一双若有所思的眸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那一片被血勾勒出的痕迹,再次将目光移向她,眉梢轻挑:“什么事。”

    “赫梯使者求见。”

    目光微闪,却并没有从苏苏的视线中移开。手指从脖颈划向她的脸颊,轻拭,一丝微凉随着他指尖的动作散开:“说我就到,带他去那个地方等着。”

    “是!”

    门外脚步声迅速远离,辛伽回头看着门,不语。他的肩膀被一只手紧紧缠着,脖子也是,每一寸肌肤清晰感觉着怀内那柔软身体急促的心跳和温度,而他看着大门的那双眼睛内暗光流动,却读不出任何情绪。

    ******每当会晤一些比较重要的人,将他们安排在自己的寝宫和巴尔库纳斯神庙之间那座不大,但至少拥有百年以上历史的宫殿里,这似乎已经成了辛伽不经意间一个维持多年的习惯。

    这座有些年头的建筑,之前它原本是巴尔库纳斯神庙未建前的雏形,从两代以前的亚述王开始,他们放弃了对它的利用和扩建,转为帝王会晤各国宾客的私人场所,并且还别有意味地称它为尼纳塔,意为战神殿。

    很古老的一座宫殿。

    到辛伽这一代,反复的修整已经掩盖不了岁月在它身上撕拉出的痕迹,那些班驳陈旧的色彩,还有经年累月积压出的时间的味道。每每从大门前那两座神兽间走过,便会让人有种从时间长河里穿梭而过的错觉,而这亦是辛伽所莫明贪恋的一种感觉,那会让他想起很多东西,一些被记忆刻意抹去,又若有若无残留在脑海某个不易被打搅的深处的东西。而这也正是他每次从这里引领着那些各有所思的客人进入时,所沉迷于品味的。

    “在想什么。”拈着酒杯坐在曾经那个男人所习惯坐着的椅子上,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以及那道同脚步一样慵懒的嗓音。

    辛伽没有回头。

    依旧那么坐着,看着窗台树枝被光拉进来的斑驳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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