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依旧是一尘不变的平静:“她和你同时站在这个地方,以你现在的体质,你将是被排斥掉的那一……”
“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挑眉:“那你打算怎样。”
“这与你无关。”
“辛伽爱着她是么。”话题蓦地一转。
指甲刺进掌心的肌肉,她沉默。
“这对你来说是不是一种讽刺。”
“我每天都生活在对自己的讽刺里。”她笑。
俄塞利斯轻轻一声叹息:“你所倾尽一切去爱的男人,爱上了几千年后才会转世出生的你,而这样一个你,却偏偏即将在这个地方、这个属于你的世界里将你从这世界彻底抹去。”顿了顿,侧过头似乎是倾听着她呼吸里的情绪,片刻,笑了笑:“而一旦你消失,显然,你的辛伽也将不久于人世。因为苏苏,或者说转世后的你,根本没有你的能力去苟延他这本该在很久之前就已结束的生命……”
霍地起身:“闭嘴!”
俄塞利斯不以为意:“而这样一来,你这些年所牺牲一切换来的东西,都将在瞬间土崩瓦解,你和他的缘分,终将止于这个混乱的时间交汇点。所以我说过,你无法同神相抗衡,无论你做出些什么,他终究难逃一死,因为私用神的力量抗衡命运,同使用天狼之眼变更命运,其后果是完全不同的。”
身子微微发抖,她低头看着那些淡淡的话语从他线条优雅的嘴唇间逐一有序地吐出,再如钢针般准确凌厉地扎进她的心脏。
而她竟无法出言反驳,甚至是阻止。
而他继续说着,无视她的沉默和颤抖,因为他本就什么都看不见:“当然,除非你可以在她彻底毁灭你之前把她毁灭,如果你做得到,不过那也仅仅只能再延续不多的一段时间而已,你清楚你现在的状况,我的王后。”
一瞬间感觉不到雅塔丽娅任何动静,包括她的呼吸。俄塞利斯将头转向她的方向:“怎么了。”
“有些东西并不能靠推测来决断。”沉默半晌后开口,声音似乎有点异样的漠然。
俄塞利斯微微一怔。
“有很多东西你并没有看到不是么俄塞利斯,被神所宠爱着的孩子。”俯下身,手搭在他肩膀上,透过面纱看着他:“比如我。”
脸色一变:“谁!”
“感觉到了吗。谁,你说我是谁?”
手用力一拨,轮椅迅速朝后退开:“阿舒尔……”
“真敏锐。”
“你在她身体里?!”
直起身拉下脸上的面纱,目光不动声色追随着他移动的身影:“目前看来,的确是这样。”
俄塞利斯五指不由自主在扶手上扣紧。
而他这一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淡淡一笑,再开口,原本干净的女声错觉一种男子般的低沉和沙哑:“你终于开始紧张了么,我的孩子,我以为你的心比那块石头还要坚硬。”
“她把你唤醒到这个地步……疯了……”
“这个女人,她早就疯了。”
手一抬,在雅塔丽娅话音刚落的当口。
窗外卷入的那阵风突然在俄塞利斯手前一个停滞,又在转瞬间轰然爆发出一声咆哮,吹得他一头长发倏地四下张开,随着他手一个挥扬,朝雅塔丽娅所站的位置笔直呼啸而去!
却在即将席卷到她身上的刹那,那道凌厉的风仿佛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飒地散开,尖啸着在空荡荡大殿内一个回荡,片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之前所聚集的一切力量,仅仅只是让她一头海藻似的发悠悠然一波轻漾。
“你以为自己还是万年前的那个你吗?”双手抱肩,她看着他,眼里一丝淡淡的嘲弄:“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俄塞利斯,这就是你侍奉你那些神的代价。”
一阵咳嗽因着他刚才那个举动而从喉咙里爆发出来,抓着胸口急促喘息着,低着头,俄塞利斯一言不发。
“而你明白的,既然阿努比斯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有些事我就必然得尽快做完,虽然本意上,我只是想要得到完全的释放而已。你能想象被封印上万年的感觉吗,也许天狼之眼可以告诉你这样的感觉,可惜它在我找到它之前就被你封印了,否则,它必然是属于我的。”
“天狼之眼不会属于任何人或神。”
“你一厢情愿而已,俄塞利斯,强者永远只顺从于强者,那时候的你是强大的,所以它折服于你,为你甘愿定下那种辱没自己的契约。那也只是因为它没来得及遇到我,唯有我才能让它真正的傲视诸神,它生来就该是属于我的。”
“你只会加速她的毁灭!”抬起头,一张脸因愤怒而苍白得近乎透明:“正如现在的雅塔丽娅!”
“你错了俄塞利斯,毁灭它的是你不是我,正如现在的凯姆?特。是谁让那个国家因为逆反命运之轮而遭到神的处罚?是你,不是我,而这一切对我而言仅仅只是个契机而已。”话音落,一口鲜血从俄塞利斯口中直喷而出,溅在地上,而她只是站在原地冷冷看着,仅有的一只眼内浑浊中带着一丝笑:“我真可怜你,俄塞利斯,万年前怎样风光耀眼的一个你,被神所宠爱着的你,现在弄成了这个样子,双子双子,呵呵,莫非你甘愿做着他的影子……”
“你知道什么!”低吼,身子却因为手剧烈的动作而从轮椅上摔了下去。
“哦,这么激动,我的孩子。刚才的优雅和冷静去哪里了呢,看你把可怜的雅塔丽娅逼成那样一种样子,原来你也有痛处的么,我还以为你和那些高高在上满口箴言的神一样,没有任何弱点的呢。”
“当初面对阿努比斯和他的父亲时,你的优雅和冷静又在哪里。”一手支着地,俄塞利斯撑起半个身体,抬头对着雅塔丽娅的方向,刚才瞬息而发的愠怒在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雅塔丽娅的目光一凌,张开口想说些什么,闪念间,一丝笑又从眼底绽了出来:“我会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这就是我把苏苏从那地方带来的原因,这点,你大概没有想到吧。”
愕然:“什么……”
“吃惊么孩子,苏苏就是我带来的,否则,你以为这地方除了你,还有谁可以做到。”
“你想做什么……”
“呵呵……问得多可爱。”慢慢踱到他身边,弯下腰拈住他的下颚:“而我只告诉你一点,俄塞利斯,我会以我的方式来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一切,正如这个可怜可悲的女人。她还真是执着不是么,所不同的,她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承受她的执念,我却有。”
“你到底想做什么!”情急下一把抓向她的手腕,却抓了个空。
她松开了拈着他下颚的手指站直身子忘着他:“而作为补偿,我会让她看着你的弟弟和你的凯姆?特倒在你的面前,就像孟菲斯那样。那段本该夺去她所爱之人的历史,我亲手变更给她看。当然,”不再理会俄塞利斯的神色,拾起面纱重新戴到自己头上,她转身朝大门走去:“你也要给我看仔细。”
呕吐。
自踏出宫殿的大门后,混乱的大脑被风一吹,苏苏就开始吐了起来,吐得昏天黑地,似乎要把胃里能够掏出来的东西尽数倒出,只是除了水还是水,当水都吐不出来的时候,便对着地干呕。
侍卫在门口处看着,惊慌却不知所措。
在他们回过神想要知会那些女官的时候,呕吐的势头终于轻了些,苏苏匆匆离开,逃似的,带着一嘴酸涩的味道。
她不知道刚才她究竟看到和听到了些什么。那些混乱的画面和让人费解的话语,很多都曾在梦里出现过,她曾以为那不过是些错乱的噩梦而已。可为什么那个男人只是抓住了她的手,她便真切地又重复了那些梦境。
而这绝对不是幻觉。
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那些人和物,极真切的熟悉感,她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的……想不起来,一想头就疼,裂开似的疼。
她想起自己还在那瞬间看到了辛伽,站在那些陌生却又熟悉感极强的人背后,穿着和他们一样古怪的衣服,那神情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而他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他们在看什么,在做什么,而salang,到底是谁,这个不段闪现在那些画面中的名字,她听着那里头的人念着这个名字,在梦里,在刚才一瞬间那男人给她看到的景象中,就好象是在叫着她自己。
这真是一种说不清的奇特感觉。而这感觉让她头疼到恶心,甚至恐惧。
一种原始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跌跌撞撞跑回自己的寝宫,守门侍卫被她的脸色吃了一惊。彼此间互相看了看,而苏苏已在这瞬间奔进了宫内。
有种体力透支的感觉,她需要好好躺一躺,然后再把之前那段经历在脑子里整理整理。
想着,推门进屋。
太阳早已西沉,房间内还没点上油灯,靠着月色那一点点光斜射进屋,几乎是一团漆黑。
关门的时候小秃没有像往常一样拍着翅膀表示它的迎接,木架上空空的,这会儿怕是飞去厨房蹭吃的去了。
抹了抹嘴,苏苏走到桌子边摸索着上头的油灯。
手刚触到油灯冰冷的灯柱,她的动作突然一滞,又在转瞬间,整个人朝后急速一退。
却已经迟了。
飒飒两道破空轻响,一左一右两条极细的锁链突兀间从房间角落内射出,黑暗内割出一丝锐光,在她侧身回避的同时先后卷住了她的咽喉。苏苏迅速伸手扣住这两根链条,随着它们朝上猛一抽拔凌空一个翻跃,借力卸开锁链的拉扯力,趁着锁链松缓的刹那抓住链身朝自己身边用力一扯。
两道身影从房间角落的黑暗中扑了出来,借着冲力挥刀朝她砍来,头一侧迅速避过,刚顺势扣住其中一名袭击者的手腕,头顶突然猎猎一阵轻响。
抬头便见上方一道身影大鸟般凌空朝自己扑下,手里一柄似刀非刀,似钩非钩的物体随着身形斜斜削了过来。
来不及回避,因着咽喉处再次被扣紧。眼前一阵发黑,凭着本能苏苏一脚勾起边上的椅子朝那道身影直踢了过去。撞到那人的一瞬,房门突然被推开。
“苏苏?!”
熟悉的声音,和那道显现在眼前的身影一样的熟悉。而被撞那人几乎是立时弹起身,手里那把尖锐的武器脱指飞出,朝着那道身影直射而去!
“辛伽!!!”
一声惊叫,而随即喉咙尖锐地一痛。反手用力抓住那两道紧缠着自己咽喉的锁链,目睹那把武器准确犀利地扎入门口来者的胸膛,苏苏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