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七十四章 及笄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章 进书架
…永绝后患。”

    心尖一抽,许时未发作过的针黹感再次袭击了我,痛得我大口呼吸,眼前再次模糊。

    肩上一阵用力,逼回我些许理智。

    “然而,杀他的不是我!”

    愕然回头,仔细地盯住他,不放过星点端倪。

    他表情郑重,继续道:“我不会杀他,与公与私,都不会。”

    相信他?还能相信他吗?

    刺痛感渐渐蔓延至头部,我禁不住闷哼一声,失了所有思忖。

    “尔等通通进来。”

    他对着大门吩咐,手却温柔地顺着我的头顶,试图缓解我的疼痛。

    推门而入的全是熟悉的面孔,

    兰影、秀秀托盘在前,燕允燕芷紧随其后,最后是敛眉束手的秦总管。

    “今日朕的悠悠,终于及笄了……何其欣慰……”我听见那颤抖的声音明明是近在耳畔,又像远远飘向了天际,好似触手可得,其实最是遥不可及。

    “朕从未想过,悠悠的及笄会恁般仓促,简陋……实是形势不允。索性就舍了那些琐碎,今日朕既是正宾又充赞者,朕就不信,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还不及那些个族中贵妇的福气!”

    我想笑,却是面目僵硬,看了看观礼的几人,虽是神色各异,可是无不透着悲悯的神情,这是怎么了?然而我是问不出口了,胸腔间那一味腥甜正往上股股涌来,我只能紧咬双唇,紧些,再紧些。

    兰影走过来,似是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平静地回视,看着这个在场唯一了解我目下真实状况的人。

    是了,

    今晨,兰影捧来一个药瓯,我正欲接过饮下,她却是忽的收回了手。

    面对我的诧异,她失了往常的波澜不惊,表情有道显然的裂缝。

    “可能,烫……”她垂首,用力而战栗地搅着铜杓。

    稍怔之后,我了然,甚好甚好,果然是知女莫若父,阿爹当然晓得我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我带着殷切的热望,几乎是把药瓯抢了过来,一饮而尽。

    终于好了,那一刻我的心情就像外间冉冉升起的旭阳一般圆满,不晓得明日它的颜色是否仍会这般可爱呢?不过那已与我无关,彼时,我一定已然陪在了我的阿泓身边。

    皇帝舅舅从兰影手里接过牙篦,将我变得枯黄无泽的头发,仔细地梳理整齐。透过铜镜,我静静地看着他把我的头发一缕缕地绾起,再规整地结作发髻。秀秀上前,半蹲下身,把托盘高高举在他的面前,那上面陈列着一组洁白的玉簪。

    簪第一根玉簪时,秦总管从旁提醒:“按常礼,殿下似乎该跪受祝词。”

    皇帝舅舅冷然扫了一眼,“毋须!”

    他开始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第二根,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夏薇过来,扶我到内间换一身素衣襦裙。当她要换下我腰上系的香囊时,我死死将其按住,那里面是阿泓千叮万嘱收好的物事,重逾性命,怎能离身。

    她拉扯几下后抬头看我,脸色巨变:“您,您……”

    我慌忙按住她的嘴,急不迭地摇头:“……求你!”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发出“支吾”的声音,

    “求你……”我无力地跪在了她面前。

    她两颊湿*濡,最终微微点了点头。

    我这才安心松开她,捡起身边的绢帕,拭了拭嘴角,扔到了隐蔽的案几下。

    回头,夏薇正定定地看着那处,浑身颤颤。

    这个傻姑娘,是被骇住了罢,摊上我这么个主子,连累了她几多年,还有甚么舍不得?

    这时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阴风,卷起案几的桌旗,那绢帕被卷出了一角,素净的面上几点红晕,艳似渥丹。

    “吉日礼备,笄发成人,昭告尔字,以示先庙,永受保之,字曰其芳。”

    其芳!这就是我的字了?众香拱之,悠悠其芳。多美的意境啊!

    看着这个正为我簪玉簪的男子,他苍白的面孔上从无过甚的表情,可是我却不止一次感觉到,他淡静的笑意里面流淌着的,是那样一种长久的忧伤。

    对不起,舅父,不,父皇,父亲!

    请原谅我只能在心里如此称呼您,悠悠不肖,就要先您而去,可即使世人不解,您也会懂吧!

    您一生都负疚于那个漫天红雨里与您携手相约的女子,

    悠悠不想重蹈您的覆辙,遂才追随而去……

    当第四根玉簪就要簪入我膨松的发髻时,

    一阵闷雷倏然滚过,惊起众人,冬日焉能有雷?

    玉簪落地,碎白溅开。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章 存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