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时,我曾经试探过棠林是否记得浮雕的形状,犹记得她当时还颇为抱怨:“都问了几次了,既然你这般好奇,干嘛自己不看清楚!当时我惊惧不已,哪管它什么模样啊。”
“恩,确然有理。”皇帝舅舅思忖片刻,忽而抬手敲了敲我的额头:“悠悠,你就给朕好生歇息着!无朕的赦令,不得出宫。”
皇帝舅舅旨意一下,我连抗议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天天留在浣溪殿中,不单是被各种名贵药材灌得反胃,更是得接受兰影秀秀絮叨的轮番荼毒。
咦,小屁孩儿呢?这都几日了,他还未出现,这到不像是他的风格了。
我的问题一出,正在为我晾药的秀秀转过来:“安国公接他回去养伤了啊!”
“伤?”我自床上翻起来。
“您还不晓得罢,为了寻您的下落,小公爷愣是和我们一起熬了两天两夜,怎么都劝不回去。结果,也幸好是他发现了您挂在半崖上的外衣,吾等才放弃崖底,转而往上寻的。”
“那他?”
“他还不是执拗地要跟着,半夜三更的,随从稍一大意,他即从山坡上滚了下去,竟是把腿给摔折了。疼成那样,还要坚持继续寻您呢,我们拗不过他,最后还是圣上下旨把他强行带走的。就在您被找回那日,安国公才把他接回去,不然没您的消息他是决计不会离宫的。”
“他留下何话没?”
“这……”秀秀挠挠脑袋。“他说要与您来信呐。”夏薇端药进来补充道。
不想,说到信,信就到了。一共两封,一封自是独孤泓寄来的,而另一封是个密封的蜡丸,正是阿爹与我的回信。
先是拆开独孤泓那封,掂在手里分量十足,许久,我才读完那厚厚一摞的信纸,通篇都在责怪我的不自量力,累人累己,又要我把目下的身体情况在回信里向他一一汇报,哟,霸气十足呐!最后,才提到他的腿,可能以后走路会有些影响,他却说‘如此也好,日后可随时给你作个警醒,吾可是受你牵连的。’他说他最迟初冬即归,到时再与我算账。
我让夏薇为我布好纸笔,思忖一会儿,方提笔回道:君之教诲,十分受教。铭感君恩,不胜唏嘘。阿悠诸般皆好,万勿挂念,望君养伤为重。诚盼君康健归来之日,再续情谊。
“恁样简单?”秀秀忍不住问道。
“你懂甚?”我把夏薇给我找来的羽毛折在信里:“这叫千里送‘泓’毛,字轻情意重!”
当时的我们如何能想到,当独孤泓手持鸿毛与我重聚的时候确然是个初冬的早晨,只不过那时离现下他所说的初冬已隔了几多寒暑而已。
阿爹的信,我是独自躲在被窝里读的。
融了蜡丸,薄薄一层绢纸:“吾儿悠悠,可痊愈?悉你坠崖,为父连夜赶来,直到半路得你平安之讯,遂心安反转汝阳。毋怪为父心狠,实是有不得已之苦衷,为父曾承应你阿娘不得入京,此誓约何能轻易违背?幸得吾儿吉人天相,父定诚心酬神,佑儿相安。
至于吾儿所提洞中听闻之事,此事攸关重大,切勿告知他人,至于作何处置,吾儿不必顾虑,为父自有主张。
最后,吾等父女相聚之日已不远矣,盼吾儿珍重。”
又是不远矣,阿爹只会这样的话敷衍我吗?不远究竟是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