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止霜。香之名也。
沉水。青丈柳实,高生树端。而青丈柳多生水岸,逢春而熟,其实入水。以金器起捞,封置瓮内,四十日乃启,则沉水成矣。其味寒凉,多伴止霜入香。古夏亚有异香名“灵蝶”,旖旎倾国,沉水之功也。
止霜。青丈柳叶,尤取春初嫩者。撷而入甑,添没药、青荃、木蒂,文火烹之,至叶色尽白乃起,则成止霜。止霜其味辛暖,有静心舒神之功,多和以沉水。古肃帝宠姬颜独爱此香,命采香官千里来贡,故又名颜香。——《钟氏香谱•木生•卷二》
……
沉水抵在路枉天喉间的匕首并未放松。他扭头望向披香,神情冷涩。
“香妞儿,”他说,“我兄弟二人与楼家,你选择哪个?”
披香悬在半空中的手指一顿,不知是当进还是当退。她微微蹙紧眉心,“沉水,别胡闹,快把刀拿开!”
沉水的视线带着前所未有的阴寒,在刀锋上兜了一圈,转来路枉天的脸庞。
路枉天自若如常,唇边还挑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抬起一根长指,沿着刀锋缓缓走过。匕首锐利,轻易划破了他的指腹,一痕殷红出现在指尖。他似是毫无知觉,笑吟吟地扬起眼眸,锁定正对自己利刃相逼的沉水。
“……逼你心爱的主子做出选择?小公子,真残忍呵。”说着,路枉天伸出舌头,将指尖那点鲜血舔去。
这等阵仗让止霜惊惧不已,他紧紧缩在披香身后,一时间手足无措。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沉水,不仅浑身散发着刺人的杀气,就连投降自己和披香的目光也陌生至极。
“兄长大人……”他低声呢喃,“兄长大人,不要为难香妞儿啊……”
路枉天自是听清了止霜的声音,他笑了笑,挑衅似地对上沉水的双眼:“看,小公子。你的弟弟可比你懂事啊。你或许不知……你现在的模样,可真和抚琴宫那群杀戮成性的家伙,相去不远了。”
披香余光一滞,清波倏然扫向路枉天。
路枉天悠悠然缩回手指,点上嘴唇,细长的美目略微挑起:“或为财,或为仇,或为无物。你对我出刀的理由,是哪一个?”
为财?自然不是。
为仇?两人初见不久,纵是有仇,也不至动手相杀。
那么……为无物?
沉水的眼底骤然一颤,一星清冽如冰的光晕渐次黯然了。
路枉天满意地推开横在喉间的匕首,捉住沉水的手腕,并将之扭回刀鞘旁。“你心里不是很明白么?小公子。”他继续道,“你没有杀我的理由。”
不错,没有理由。仅仅一句“真像啊”,便足以驱使自己对眼前之人动杀念,这是何等可笑的缘由。
只剩下那个秘密……
沉水的面色越发苍白起来。
披香疑惑地凝视路枉天。
“香美人,有什么要问的?”路枉天转眸看来,笑得极尽温柔缱绻。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披香勉强扯动唇角:“……没什么。”说着她转过身去,握住沉水的手,替他将匕首收回鞘中。
沉水垂首看着被重新挂回腰间的匕首,眼中浮起一层复杂难明的辉光。
“沉水。”披香捧起他的脸庞,怜爱且疼惜地轻抚,“无论你兄弟二人,就是香妞儿的亲人,我怎么会放弃你们呢?”
路枉天扬唇浅笑,悄然探视小公子的表情。沉水低头不言,他只瞄见一对浓密的羽睫在轻轻震颤,而后霍地扬起,直直地向他逼来。
这是不属于“沉水”的眼神。锋锐如刀,绝冷无匹。
唇边的笑弧加深了。路枉天轻柔蜷起带伤的手指,状似懒散地靠在车壁上。
马车还在前行,并未因车厢内这出由来莫名的闹剧停止脚步。
披香搂着沉水止霜柔声拍抚,两位小公子也收敛起方才的咄咄逼人,乖顺地靠在披香怀里。沉水环住披香的脖子,止霜则揽着披香的胳膊,一副恋恋不舍的可爱模样。
路枉天笑得更加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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