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渚镇。
离开抚琴宫下山的时候还未至申时,待到得镇上,已是黄昏时分了。南方的天空泛开一脉金红如火烧似的霞光,空气里也浮动着夏花甜香。镇上的酒楼和戏园子开始热闹起来,沿着街道一路向花街去,入耳俱是笑语,披香一时有些失神。
姬玉赋走在她半步之前,以主人的姿态引领她前行。好在他不再要求她拽着他的袖摆,就这么不发一言地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瞥上她一眼。
披香笼着素色面纱,鬓边簪花依旧。她拎着一只锦缎包裹的盒子,跟在姬玉赋身边垂首缓行,眼角余光偷偷掠过路旁的各家小店。
“夫人累了?”姬玉赋略微侧首。
披香摇头。
姬玉赋像是想起来什么,扬手一指不远处一所小店,“我们去那家店歇会吧。”说着就往店前走去。
披香也不拂逆主人的意思,抬步跟了过去。
姬玉赋大咧咧地撩起店门前的垂帘,“老板,两碗素馅馄饨。一碗不要香菜。”
“哟,姬公子!”老板是个裹着头巾的小年轻,转头见是姬玉赋,立即脸上笑开了花,“今儿个怎么有空到小店里来?……哦哟,这位是……姬夫人?”
姬玉赋瞥一眼披香,笑道:“不是。”
披香低低咳嗽一声,那老板露出尴尬之色:“哎呀看我这眼神……得,二位先坐吧,素馅馄饨马上就好!”吩咐过后厨做菜,便埋着脑袋开始记账。
“坐。”姬玉赋径自挑了一处条凳坐下。
披香也不推辞,放下手里的锦盒,在他对面落座。
姬玉赋瞄见那只锦盒,“是给祸儿准备的香料?”
“嗯。”披香应道。
姬玉赋问:“是怎样的香料?”
“罪荼靡。”披香答得言简意赅,“将荼靡花蒸馏后得来的东西。”
“醉……吗?”姬玉赋单手支颐,似是在品鉴这个名字,“荼靡胜酒且独酌,满盈红袖人自醉。”
披香摇头:“不是醉,是罪。罪过的罪。”
姬玉赋一愣:“罪?为何是这个字?”
小老板上来给两人斟了茶,乖巧地退下。
“此名乃师尊所取,个中含义我也不大明白。”披香拢着茶杯,答道。
“既是不知,又如何会选中这味香?”
披香道:“令徒好红衣,生性如火,或焚烧自己,或灼伤他人,色媚倾国,当是乱世之祸水。然天下红颜多薄命,更不论令徒命格弱小,极易夭折。她命途多舛,能活到那个时候已属不易。所以……荼靡是好,却也最易凋零。”
姬玉赋沉吟片刻,点头。
披香抬眸静静凝视他,忽然问:“宫主可知这世间有一味名唤‘销魂香’的奇香?”
姬玉赋一怔,道:“我知道。”
“此香能开启品香者的阴眼,再配合唤魂之术,便可再见令徒一面。”披香试探似的瞄着他,“……宫主可愿一试?”
姬玉赋却是干脆地摇头:“不用了。”
披香颇有些讪讪地笑了一声,“宫主愿为令徒制香,却不愿再见一面?这可真是有趣啊……”
姬玉赋垂眼看着桌面:“我……大概,她不会愿意见到我的吧。”
说话间,小老板便吆喝着将馄饨端上来了:“来了!两位的素馅馄饨!”
两只阔口大碗摆来面前,碗口绘着粗糙的青花图案,碗中盛了满满当当的馄饨和青菜,晶亮的油粒浮在汤汁上,油绿的葱花勾人食欲。小老板再递上两双竹筷,笑嘻嘻道:“二位慢用!”
披香讶异地看着这碗馄饨,再看姬玉赋,他已经拿起筷子开吃了。
江湖传言中杀人如麻、最为神秘的抚琴宫宫主……居然在兴冲冲地吃一碗馄饨。
姬玉赋嚼着一根青菜,脸上是难以言喻的满足表情。他看一眼披香,发现她僵硬地捏着筷子,似乎不知从何下手。
“怎么不吃?”
“不是不吃……”披香尴尬地拿起筷子,“只是看你吃得很开心的样子,觉得有趣。”
姬玉赋愣了一愣,忽然伸手探向她,再次撩起她的面纱。
腾腾热气后的面庞有些朦胧,却是瞪圆了一双杏眼盯着他,眉眼间已见了些微怒意:“……喂。”
“戴着面纱你怎么吃馄饨,不怕浸到汤里么?”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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