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这花厅中的酒臭气,不可称其为全部的理由;不喜舒芙姬,也并非他笑里藏刀的直接原因,他自然犯不着让所有宾客灰溜溜心颤颤地离开。
更古怪的是,往日里老是不对盘的楚逢君,今日他竟觉着意外地顺眼了。
不是,不是这样……
“朕。”默然许久,天骄沉声开口了:“自是不打算同舒芙姬计较。”
舒仲春松了口气,再直起身子拜了一拜:“多谢陛下!”
两旁的女侍赶紧凑上来,小心翼翼地扶起自家老爷。
“……不过,朕有其他的计较。”天骄又道。
舒仲春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听得此言,两眼不由得瞪大了。
太祖妃长叹一息。
“皇祖母,想必您已有所觉悟了吧?”天骄目不斜视,白皙的手指蜻蜓点水似地掠过条案上所陈之物,嘴角噙着一丝讥诮冷笑:
“那些去向不明的雪花银,您是不是也得给朕一个中听的交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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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啦啦,扑啦啦。
翅膀敲打窗格的声音在静谧深夜里很是惹耳,更不要说利爪抓在窗边发出的咯吱咯吱声了,那简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外头有个送信的,快来开窗。
现下早已过了子时,所幸屋内的人还未熄灯,昏黄的火光落在雪白窗纸上,俱作柔和与温暖。一抹高挑的黑影破开暖色,在窗边站定。只听窗枢咿呀轻响,一面窗扇被慢慢推开,现出这屋中的男子――青衣。
“咦?这个时辰,怎会有人用鹰送信来?”
青衣转身取出皮手套,再将手探向停在窗边的苍鹰。苍鹰乖巧地扑腾翅膀,跳上他的手背,饱满的气流鼓动他青绿欲滴的袍袖,好似一幕飘拂半空中的湖水。
掩上窗扇,青衣将绑在鹰腿上的纸管解下,单手捋开。
金色的鹰眼映着明亮烛火,瞳心那一点闪动的墨黑更显阴鸷。
半晌,才听青衣低低地笑出声来:“……哈哈,倒是有趣,我刚离开骆城不久她就出现了,莫不是故意避着我?”
门帘外传来女子疑惑的嗓音:“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嘀咕什么呢?”
“五十步笑百步……花旦你不也还没睡么。”青衣托着鹰走去桌边,将手上的纸条凑近铜制烛台上的火苗,“正巧呢,你去替我准备些碎肉。这只鹰大老远地飞过来,咱们该犒劳犒劳它才是。”
闻言,屋外的花旦掀起帘子,现出一张英气勃勃的脸庞,看上去倒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弱不经事。
“鹰?”她一头雾水地盯着青衣手上那只毛色油亮的猛禽,“什么时候飞来的?”
“就刚才,我想大约是柚城北郊的那位放飞的。”青衣细眸藏笑,“走的时候还跟他说什么来着?呵,‘大约暂时用不上这鹰了’……你瞧瞧,想不到吧?这会就有好消息送来了。”他轻轻抚摸苍鹰的羽翅,“得了,你还不快去准备碎肉款待这位小信使?”
花旦双手叉腰,两眼颇有疑色。她斜睨着青衣:“慢着。你先说说,究竟什么好消息?”
“哈,好消息么……”青衣沉声笑道:“自然是找着咱们的昭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