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她们是有着各自性格的女孩子,而不是宫廷复制出来的木偶。
崔尚宫笑语盈盈执了我的手道:“早听说小姐貌似谪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忙躬身道了福说:“尚宫谬赞了,小女子资质平庸,怎担得起如此盛名?宫中贵人才真是美艳无双,小女子不过是投尚宫眼缘罢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于自己刻意而又自然顺溜的谦和逢迎感到不习惯。有时候一番话说下来,自己都觉得心中腻歪。不知何时,我也学会了虚与委蛇,明明是厌恶这种场合的,却不得不扮上最真诚的笑容去面对。
崔尚宫攒起明亮的目光看着我道:“小姐真是会说话,也难怪即将添位后宫。还望小姐受宠之时,别忘了替仙至在圣驾前美言几句才好。”她说笑间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可见平日里这种话说的极其熟练顺口,并非真的对我寄予厚望。
所幸她既已将东西送出,也便是完成了使命,只寒暄了一阵子便又款款离去,临走时我轻声问起云意的近况,她略眯眼一扫,皮笑肉不笑道:“沈御女么,听说当今正令皇后拟制,不日又要晋位更衣了。小姐无须担心,沈御女虽然出身微贱,但皇后仁厚,皇上又宠爱的紧,现时在宫里正炙手可热呢。”
深宫里俱是些跟红顶白之人,云意的性子素来是爱憎分明的,容貌那么明艳,家世却又那样低微,若是不经意间得罪了那些出生王宫贵胄的妃嫔,岂不是要吃大亏?现今听崔尚宫如是说,想必云意在宫里正得盛宠,倒也没有人敢跟她过不去吧?如是想着,我心里微微松动了一些。
崔尚宫走出几步,又骤然回头嫣然道:“小姐生的这般清丽脱俗的模样,通身又这般风流做派,真是老天眷顾。”她说“老天眷顾”四个字时刻意咬重了发音,我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有异,只不过她用意何在尚不分明,我只有装作羞涩,垂下螓首揉捏起手上的丝帕来。
她的身影慢慢隐去,我长出一口气,倒向一旁的红木太师椅坐下,父亲来到我身边道:“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怎么总是感染风寒?幸而是在家里,还可以慢慢调养。若是进了宫还是这样,只怕早就挪到冷宫去了!”我撅着嘴赌气道:“正是呢,女儿本来身子就弱,若说不想进宫,爹爹又不肯!”
父亲疼惜的抚摸我的头发,缓缓道:“我儿,并非爹爹有意送你进宫,实在是皇命难违。你姑母就曾说过,不要让我们裴家的女孩儿做萧家的媳妇。我但凡还有别的主意,都不会舍得送你去那深宫禁地,永世不得乐享天伦。”
他又深深叹息,脸上显出疲累老态。他是那样一个男人,活得隆重而惬意,并且时刻都捧出一腔热情来呈现一个为父为夫的男子所应有的风采与承担,然而此时我分明感到那隐藏在他眼神深处的忐忑与悲伤,如绕梁之音挥之不去。我直觉的感到,其实父亲并不快乐,他虽然整日簇拥在妻妾儿女之中,却在天长日久的扮演着一个他自己并不喜欢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