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次分明的酥饼,登时有了食欲,用白绢擦擦手,捻起一个一尝,果然是脆而不碎,油而不腻,香酥适口。不由赞叹道:“确实美味无比,怪不得名气这么大。”说着很和蔼道:“你先坐,待本官把这个饼吃完,咱们再说。”
见大人是真的喜欢,沈鸿昌欢喜无比,小心翼翼的搁半边屁股在椅子上,恭声道:“既然大人喜欢,那从明日开始,每天的第一炉酥饼,都给大人送来。”
沈默吃完一个酥饼,拍拍手的碎屑,端起茶盏啜一口道:“美食不可尽享,若是成天吃,就算龙肝凤髓也有腻歪的一天,”说着呵呵一笑道:“那样的话,岂不是糟蹋了这份儿享受。”
“大人至理,”沈鸿昌一脸心悦诚服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小人最近才明白。”
“过犹不及……”沈默搁下茶盏,缓缓道:“说得好。”说着定定望向沈鸿昌道:“这个道理你是怎么悟出来的?”
“这个么……”沈鸿昌强笑道:“偶然所得,也说不出个名堂来。”
“呵呵,”沈默淡淡一笑道:“不见得吧?”
沈鸿昌面色一紧,心里咚咚打鼓,强装镇定道:“小人才疏学浅,就像茶壶里煮饺子,明明肚里有,却倒不出来。”
“才疏学浅?”沈默笑声转冷,紧盯着沈鸿昌道:“这话我可不信,一个能创造出‘酥饼券’,挣未来钱的天才,怎么会是才疏学浅呢?”
“这个……”沈鸿昌额头见汗。
沈默趁势逼迫道:“你也不是讲不出来,你是不敢讲!因为你自己都害怕了,我说的对吗?”双眼如利剑一般,盯得沈鸿昌动都不敢动。
沈默似是而非的逼问,给了当事人极大的压力,在沈鸿昌听来,分明是对方已经摸清了自己全部底细,后背一片汗水道:“大人明鉴,小人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商人,从不缺斤短两,也不坑蒙拐骗,承受不起您的责难啊。”
“事到临头,你还想抵赖?”沈默冷笑一声道:“其实本官已经知道你所卖饼券,已经远远超出生产能力,现在就可以用欺诈罪查封你的店铺,三木之下什么都能问出来!”
沈鸿昌如遭雷击,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沈默怜悯的望着他,放缓语气道:“之所以不这样做,是看在你往昔修桥铺路的善举,不愿将你逼上绝路罢了。”
他上午翻阅卷宗时,无意中发现近十年新增桥梁道路的出资人中,赫然有沈鸿昌的名字,此事说出来,效果是必杀性的!
沈鸿昌一听,大人连这事儿都知道了,那肯定是把自己摸了个底儿掉,那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不由涕泪俱下的叩首连连道:“请大人饶命,求大人救命,请大人饶命,求大人救命……”
沈默见诈唬奏效,也不再耍厉害了,轻声道:“起来说话。”
沈鸿昌如闻仙音,用袖子擦擦鼻涕和泪水,站起身来,满脸哀求的望着府尊大人。
“你把你制作饼券的动机和过程从实招来,”沈默让他坐下道:“让本官看看有没有一线生机。”
沈鸿昌虽然无比精明,但面对着反手之间就可以将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府尊大人,还是没有一点反抗能力……这与智慧无关,纯属地位悬殊造成的。
深吸口气,整理一下纷乱的思路,他将自己卖饼券的经历,向大人细细道来:
万福记酥饼店,可以追溯到大明未建立的年代,已经有一百八十多年历史了,因为用料考究,制法独到,从开业伊始,就深受苏州人的欢迎,如今已经成为老百姓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传到沈鸿昌这一代时,万福记的名声已经不限于苏州城了,连扬州、应天、松江都有人慕名而来。按说远近闻名是好事儿,可每天店门口都排起望不到尾的长队,店里开足马力生产仍是供不应求。
不仅如此,还经常有官府和大户插队下大订单,一单就足够万福记忙上几天的,门面生意自然就照顾不了了。有钱有势的大佬当然得罪不起,但是散客也是不能随意怠慢的。为了不让散客空跑一趟……当然也是为了多赚点钱,沈鸿昌情急之下,在收取散客的定金之后打下了白条,允诺在某日以后一定交货。
“战战兢兢等了一个月,唯恐砸了这百年老店的招牌和口碑。”沈鸿昌讲述道:“我却惊讶地发现,情况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每天拿着白条来提酥饼的客人寥寥可数,门面卖出去的酥饼也不比以前多出多少,但每天回笼的铜钱却多出来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