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竟不知道放下,马久德看他发愣,有些不忍,本已伴驾前行又放缓步子,回转身子拉拉慕容勋衣袖,低声道:“殿下不要发傻了,快些跟上。”慕容勋这才收回失落的心神,疾步跟随。
未几时到了寿宁宫,早有门外看守的太监前去内殿通禀,御辇刚刚放下,张皇后和太子妃锦华便从内殿迎出来,行过大礼后,皇后便陪同皇帝入内。锦华偷眼看慕容勋,见他脸色暗沉,没好脸色,登时也花容失色,死死绞着衣袖,指甲因为用力挤压泛出一圈月白,低眉敛目紧紧跟在后面。
太后静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只有些浮肿的手放在锦被外,手背上盘错交缠的青黑血管似蚂蟥般突起,似乎想要穿破那层薄薄的皮囊跟空气来个近距离接触,看着颇有些触目,皇帝在床沿上坐下,轻轻执起太后的手,轻声唤着“母后”,太后却没有一丝回应,犹自闭着双眼。
“太医呢?”皇帝轻轻将太后的手放回锦被内,强压着一丝怒火。
“已经去请杜太医了,想来现在该来了。太后娘娘刚刚还醒着,才一眨眼的功夫突然又昏过去了。”寝殿内伺候的贴身宫女躬身回道,声音有些抖。
“你过来。”皇帝冲着太子招了招手,慕容勋不敢怠慢,几步上前在太后寝榻前一步的地方停下,低眉顺眼大气也不敢出,皇帝看他这副样子,心头怒火陡起,“混帐东西!”音未落猛地立起身扬手甩了儿子一记响亮的耳光,慕容勋在惯性之下头一偏,登时鼻血长流,他自小身子便不太好,虽然经过常年习武苦练身板已好了很多,鼻子却仍是弱的很,稍稍碰撞便会出血,皇帝这一耳光也不知用了几分力道,直打得他眼冒金星,鼻下微温的液流缓缓滑下,渗进嘴里,源源不断,慕容勋也顾不得去擦,只膝下一颤,轰然跪倒在太后床前,一低头,眼泪滚滚掉落,皇帝一见之下益发动怒,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大骂“逆子!!”又是一脚踹在慕容勋胸口,慕容勋没有一丝抵抗,整个人随着这力道向后歪去,嘴角也沁出血来,他仍是不敢吭声,很快爬起来俯身跪好,鼻血和嘴里的血悄悄掉落在铺着的厚厚红色地毯上,一点点鲜艳交错斑驳,染在红毯上益发耀眼,湿润。
皇帝更是怒火熏天,胸中填满了怒气,脚尖微微抖开一个弧度,一旁的锦华突然疾风似的旋出来扑倒在皇帝脚下死死抱住皇帝的腿:“父皇,您要打便打儿臣吧!皇祖母遭此劫皆是因我而起,您要惩罚便惩罚我吧!……”她一直重复着这几句,后面的话语全被泪水和哽咽呛住,声声凝噎。皇帝僵着身子,拳头收紧又松开,松开又收紧,喟叹一声终是闷闷坐回床沿,向锦华摆手:“起来吧,是他自己不争气。”
“谢父皇!”锦华战战兢兢站起身,正欲退回原位,转首一看自己的丈夫,只见慕容勋低头跪得端正,弯弯的背脊似弓,绷得衣服紧紧贴身,原本结实的身板此时看来却分外清瘦薄弱。
身下红毯上一大滩湿迹染晕开来,却不似最初时浓艳,颜色清淡了很多,似被什么东西稀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