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的是,只有在珠阙宫在厉太后身边,她椒兰才活得稍微像个人,“奴婢……”
“什么都不用说了,椒兰,哀家已没有时间再和你争论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了,去吧,听话,最后一次,也别让哀家失望行么?”厉太后慢慢的,一点一点松开椒兰的手,眼中充满悲悯与无奈。
厉太后的话尽管没有一丝容人质疑的余地,可椒兰分明也能感觉到厉太后的不舍,只是再多的不舍,此刻她们都很清楚,时间已无多,单凭失去了主帅的羽林军,即便能抵挡得了一时,却抵挡不住连续的冲宫。
当厉太后最终放手时,椒兰在厉太后面前跪下了,又像厉太后昏迷那一夜时,椒兰在地上连磕了数个响头,“奴婢这就去瑶华殿了,太后您,您要多保重!”椒兰哽咽道,若不是强抑自己,她早就要痛哭失声。
“好孩子,你也要多保重!”厉太后目送着椒兰含泪离去,放佛在目送自己的孩子,她把最后的一线希望,都寄托在椒兰身上了。
“是时候了,该上殿了,哀家不上朝,对来朝觐见的客人来说,岂不是失礼?”厉太后自言自语道,唇边竟泛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还有人吗,珠阙宫还有人吗,快来人啊!”厉太后用拐杖杵地,大叫大嚷道,自其生病以来,还从未如此相态张狂过。
两个宫人慌慌张张跑进来,或许是因为听说了长水营兵变的事儿,宫人们的神态,比椒兰还惊恐不安。
“去把哀家的凤冠朝袍找来,哀家要上朝见客!”厉太后挺直了腰板,不容分说道。
两个宫人对视了一下,都觉得这个时候太后还要上朝简直不可理喻,但她们也没敢多言,纷纷手忙脚乱的帮太后梳整穿衣,好容易勉勉强强收拾好,两个宫人将镜子抬到厉太后面前,请她审视,厉太后瞧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不满道,“你们俩个怎么搞的,哀家的脸色这么差,你们也不晓得给哀家多上些胭脂水粉!”
两个宫人一听,吓得赶紧放下镜子,又要为厉太后补妆,岂止厉太后叹息一声推开了她们,“算了,人老了,再怎么上胭脂水粉,终究不如年轻时美貌了,你们可知,哀家当年有多么美,先帝爷一看到哀家就……”
厉太后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因为远远的,又响起一声“报!”
宫门已经被冲开,叛军入了皇城,永晟巷内横尸无数,厉太后听闻下血流加速,又是一口甜腥翻涌在喉头,她强抑身体的不适,转首对两个战战兢兢的宫人笑了笑,“哀家本来还想跟你们说说旧事,现在看来,哀家已没这个时间了,走吧,扶哀家上朝殿,先帝爷在朝殿等着哀家呢!”
空荡荡的朝殿,厉太后独自一人缓缓走向高高在上的宝座,曾经多么熟悉的朝堂,一柱一梁都留下了她从红颜到白发的见证,只是如今,生死如浮云,她能剩下的,似乎也只有自己的那些回忆了。
厉太后端坐上宝座,俯视着整个大殿,她的眼前似乎看见当年的肃武帝,看见肃武帝与她度过的那些还算美好的时光,看见卓元灿小时候在他们身边嬉戏,看见满朝文武在向她躬身跪拜,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胸口的甜腥也一次比一次翻涌的厉害,但她面上的神情,却也越来越恬淡,甚至泛出了她一生之中最美的一次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