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过了两盏茶的功夫,皇帝方才挥手令他退下,邱子衍躬着身子,缓缓出得帐门,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目光却禁不住往回睃了一眼,却见燕煌曦怔怔地坐在椅中,神色恍惚,全不似素日英武的模样,心下不由微微一紧。
又是三日过去。
新到的御医蒋德及十名御医,面对城中的情形,仍然苦无良策,士兵们照样一个接一个死去,又有更多的士兵染疫,被送入医帐之中。
面对这样的情形,责任感一向甚重的蒋德几乎崩溃,理智告诉他,一定要冷静,但情感上,他已经越来越不敢面对那一双双渴盼生存的眼睛。
这是一段异常难熬的时光。
时时处处考验着每一个人的意志力――没有一个有良知的医生,能够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萎顿凋零而平静若素。
可他们真是尽力了啊!每一个御医眼中都布满了血丝,尽最大力量去救助每一条正在慢慢流逝的生命,尽最大力量,寻找一丝丝可能存在的希望。
但现实是残酷的,他们的努力,一次次被粉碎,终于,士兵们再也忍不下去,在第四天傍晚,发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鼓噪,他们集中起来,冲出医帐,冲下城楼,挥舞着手臂大声叫喊:
“打开城门!我们要回家!”
“回家!我们要回家!”
把守城门的偏将浓眉紧拧,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同袍们――他们的心情,他深深懂得,可是,若让他们冲出稷城,鼠疫也将随着他们一起,扩散到大燕的每个角落!
“兄弟们!听我说!”偏将挥舞着胳膊,试图劝说这一群群情激愤的人,可是士兵们早已被死亡的恐惧覆没了理智,赤红着双眼,哪里肯听他罗嗦,撸-着袖子纷纷冲上前来。
“关紧城门!不许放走任何一个人!”偏将大声吼叫着,顾不得染上鼠疫的危险,尽最大努力,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一场残酷的城门争夺战,在两拨人马之间展开,厚重的城门在巨大的冲击下,震动得越来越厉害……
“你们这是干什么?想造反吗?”蓦然,一声雷霆震喝突兀传来。
所有人刹那安静,僵滞在原地,一齐转头,呆望着那一身铁冷的男子。
帝王沉冽的目光逐一从众人脸上扫过,带着股慑人心魂的气势。
“朕知道,”燕煌曦再度响起的话音中,浸溢丝丝沉痛,“你们想念父母,想念亲人,想念家园,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倘若你们此时归去,带给他们的是什么?带给整个燕国的,又是什么?是灾难!是一场灭顶的灾难!你们的父母亲人,会因为你们而葬送生命,甚至包括你们年幼的孩子!你们,希望看到那样的后果吗?”
“呜――”士兵中有人捂住面孔,细碎地哭出声来,悲凉的气氛扩散开来,这些面对敌人凛冽刀枪都毫无惧色的豪壮男儿,此际却不禁泪盈眶睫。
“朕保证,所有不幸牺牲的将士,朕都会命人好好收敛,将他们的骨灰送回原藉,抚恤其父母亲人,使老有所养,少有所恃……只是希望将士们,一定要坚定地撑下去,等待转机的来临……”
转机?
士兵们停止哭泣,怔怔地看着他们的帝王――会有转机吗?真的会有转机吗?
“朕是上苍的儿子!上苍一定不会抛弃朕!”燕煌曦举起右手,放在耳侧,眉宇之间,一派坚毅。
他的自信感染了每一位士兵,大家开始自动列队,朝营帐的方向而去。
直到最后一名士兵离开,燕煌曦方才手拄城墙,缓缓呼出一口气。
“皇上……”后面跟从的刘天峰不由轻喊了一声。
燕煌曦转头,刚要说什么,眼前骤然一阵天昏地暗,颀长的身躯随即向后倒去。
“皇上!”刘天峰大惊失色,抢上前将他扶起。
“……扶朕,回帐……”燕煌曦五指如钩,抓紧他的胳膊,低沉着嗓音嘱咐道。
刘天峰自是不敢耽搁,稳稳架起燕煌曦,急速朝主帐的方向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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