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月沉殿白圭,已在江湖上死了十年。
发现自己处心积虑的隐匿容貌都是徒劳,白圭呆若木鸡。她真的以为,自己这一死一生,至多三、五年的,竟已过十年。
十年,沧海都可以成桑田。
难以置信,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十年,白圭喃喃念着,心内掂量着,那些与她密切相关、可能还会跳出来抓她回去的家伙,十年后应该也伤的伤、死的死,差不多了吧?
月沉殿这群魔乱舞的鬼地方,很难活到安养天年年纪,就算活着,应该也把她这十年前已死的犬主,给忘的七七八八了吧?
知道了十年已过、老熟人死光的机会很高后,白圭有些飘飘然。
“姑娘,姑娘!”
那个她攀谈的包子铺老板是个急性子,叫了好几次,大手在她面前挥呀挥,对于白圭这番痴呆神态有些恼了。
“回神呀姑娘!你到底要几个包子?”
白圭也为自己夸张的晃神感到不好意思,“喔,喔,真是不好意思,那就五个吧!
接过嘟囔抱怨老板递来的热腾腾包子,她伸手拣了个,张嘴咬了一大口,若有所思,在早晨的市集上慢哉哉的逛了起来。
怀里那猴子盗来的钱袋,是个有料的,别人的钱花起来尤其过瘾。
一路闲逛,路边尽是些鸡鸭山蔬之类的,也有些草绳草鞋什么的手工艺品。白圭一个人四处乱晃,没吃相的舔着油腻腻手指,心情好的要命。
从前怎会有这样只身乱晃的机会?
旁边不是凶神恶煞的家伙,就是坚持要替白圭拿东西的谄媚下属,一个个都散发异于常人的气息,那阵仗搞得白圭是什么要保护的名门千金,而不是杀人魔的头子还债夫人。
再来,就是那些无论时间地点都会冒出的仇家了。
仇家们老无声无息的像蟑螂一样自暗处涌出,杀气腾腾的将她包围,为了防那些无处不在的害虫,白圭没一刻能这般闲散的。
摆脱往昔是如此美好呀。
看过几摊朴素雕花的簪子,她挑了几只刨过光、浅色的,又去逛斗笠摊与纸伞摊,白圭对于自己此刻像一般人这件事,感到万分满足。
犬主无法成亲,在卸任前要全心效忠月沉殿。
一般来说,犬主运气好的,占卜出来的任期就是个十年出头,运气差一些要二十年,而白圭就是那个最凄惨的终生任期。
知道任期终生那瞬,白圭真想把自己脖子给抹了,一了百了。
因为占卜说:“白圭一日在,月沉一日荣。”
这占卜结果,友好派长老们乐的快要升天,敌对派长老们也吐血的快要,果真这世事就是几家缓喜几家愁,只是这次,白圭是跟敌派长老一起吐血的那几家愁。
当任犬主白圭,注定没有退任与自由那一日,但同时也拥有了终生号令众犬的无上权力。
从那时起,白圭就被赋予极大的选择权,大家都把她的选择,当作带领月沉殿繁荣的指标,哪怕那些作为再任性再胡闹,他们都认定最终必定会是个好结果。
──一切都可以,只要不要违抗殿主就好了。
还记得刚上任、只有十二岁的白圭,真是恨极了这种迷信,总尽一切力要去证明占卜错误。可是任凭她再怎么做,总会恰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那占卜,真是准的好可怕。
让人寒毛直竖,仿佛一切冥冥中皆有个注定,无人可违背。
不过,终生的任期,即代表了终生的不婚。
友好派长老们同情她,并怕白圭这靠山抑郁短命,每月帮她做健康检查,敌派长老则因为各种心思,老往白圭那送貌美的少年与俘虏,试图安派眼线同时也让白圭沈迷声色。
于是在这妖魔窝里,白圭很早便懂床第之事,但她一直向往的与绝无叛心忠犬相爱神马的,却似乎永远遥遥无期。
*下章预告:
散着发蒙上面纱,愉快迎来昨日的小二和一个厨房大婶,三人热热闹闹的聊了起来。
“不瞒你们说,我近日刚修行结束出关,很多年没听这些事了,好多人都不识得,不如就让我来提问吧?”
那两人连声称是。
“我想先问问我仇家的状况,月沉殿,应该还在吧?”
小二被这问题逗笑了,“还在,当然还在,呼风唤雨的,得意的不得了!”
白圭苍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说瓦想写这种驯犬文很久了,顺带挑战一下没写过的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