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姬燕鱼,最先走到堂中行了一礼,“奴婢燕鱼抛砖引玉,献上民曲《凯风》。”
越夫人颔首,示意刚刚抱着桐木琴走进来的乐师为她伴音。
燕鱼身穿翡翠色上衫,荔枝红的罗裙,黑幽幽的长发用一根碧色的丝带松松系在肩后;耳下垂着十几粒米粒般大小的五彩碧玺,随着她腰身的轻动,彩石轻撞有声。
她尚未完全长开的圆脸上一派肃穆,随着乐师静云叮咚的琴声响起,燕鱼罗袖一展、螓首微沉,跳的居然是大周最端正、优雅的文舞‘南龠’。
一段序曲之后,燕鱼轻旋两圈曲膝在地定住身形,同时口中吟唱出声: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和风煦煦的从南方吹来,吹在枣树的嫩芽上;枣树芽心长得又嫩又壮,我的母亲每天都为养育儿女辛苦忙碌!)
燕鱼的母亲约有四十岁,面容白皙略有额纹,可见年少时也甚是美丽;想来她家境尚还富足,脑后的发髻上插着两枝明晃晃的镶翠金钗。
她听到女儿唱出这首曲子,又忍不住落下泪来,面容敦厚的燕父握紧妻子的手,眼圈也红了。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甚善,我无令人!”
(和风暖暖地从南方吹来,吹到长成柴木的枣树上;我的母亲明理又善良,女儿不成材不能埋怨娘亲!)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寒泉之水透骨凉,源头就在浚县在旁边;母亲养育了七个儿女,儿女们已长大成人,却累坏了我们的娘亲!)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黄雀在婉转地唱着歌,歌声是多么悦耳动听啊。母亲养育了七个儿女,我却不能在身边服侍、安慰母心!)
燕鱼还未唱完,她的母亲已经苦忍不住泣出声来,燕父小声地安慰着她;燕鱼最后几句已是抖得不成音调,但还是坚持着唱完整曲才退到母亲边,燕母一把将她揽紧在怀中。
夷光看到父亲也心有戚戚,于是款款地站起身来,对堂上的越夫人行了个端正的宫礼,“施女不才,想手抚一曲‘桃夭’。”
越夫人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施夷着穿著一件天青色的罗衫,走路的时候,身形款款,有不刻意的风流妖娆;她说话的声音更是恬静如歌,既使是用这种恭顺的口气也显得十分动听。
不得不承认她长得比自己美,美得不需要半点多余的燕支轻粉的装饰,便已极尽了她如诗如画的好颜色。
君夫人竭力对夷光绽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静云,把木琴给施家妹子。”
越宫琴师静云将自己面前的桐木琴递到夷光面前,夷光对乐师颔首行礼,双手接过琴来;她跪坐在堂中屏息片刻,手指轻轻抚过焦尾琴的细弦,琴音潺潺、如溪水流至青石,叮咚之声悦耳轻快。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的声音如此之欢悦!
夷光对着深深凝视她的父亲嫣然一笑,“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她就像一位真正的待嫁女一般,面色喜气洋洋,显露出满怀期待!
施淳也笑了:聪明贤顺如女儿,定会得吴王的宠爱,安然度过她的一生。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树长得多么茂盛啊,果实累累结满枝头;这位贤良的女子出嫁后,定能使家庭幸福美满!)
夷光只学了一年弹琴的技艺,却是深得其中韵味;她在乐舞方面极有天分,乐师静云曾说:假以时日,她的琴艺会胜过他这位在周南久负盛名的乐师。
范蠡饮下酒中的残酒,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夷光方才那明媚的一笑就是对向他的。
不错,若非越国遭受战乱,如夷光这般好女子会嫁给一个稳妥的夫婿,花前月下恩爱度日,像这歌中所唱的‘有蕡其实’,再生育几个聪慧可爱的儿女,享受真正的天伦之乐吧。
他轻声喟叹。
范蠡不知他的淡淡失落,在越夫人眼中成了另外一种意味;越夫人笑容渐僵,眼神从范蠡俊秀的侧脸移开,冷冷地盯着施夷光半垂的清水脸儿,将两手的指尖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应以大局为重。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桃树长得多么壮盛,绿叶茂盛展示生机;这位贤慧的女子出嫁后,定能使家人和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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