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只有四十岁以上的人,才会有的沉稳内殓的姿态,细细的打量起对方来。
在女孩那倔强得与偏执近似的冰凉如水的目光的注视下,绕是程家骥这几年来身经百战,更曾在生死线上来回溜跶好几回,也不禁心头一凉。他这是第二次在女人眼里,见到这种充斥着仇恨与绝望交织而成的孤狼临死前的眼神,不过这回这种怨毒的眼神的主人,是一个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就很可能会马上结束的小女孩,所以给他内心带来的震憾,比之上次在被逮捕前的李燕菲眼中,看到疯狂与心如死灰的,还要大。
在被程家骥这个陌生人反观察的过程中,这个已沦为死囚的小女孩竟是出奇的镇定,她不只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在她这个年纪,本应灵动活泼的眼珠子,也没转动一下。
唯其如此,更程家骥感觉到,自已面对是一个何其阴冷的生物。
若是说,在看到真人之前,程家骥对一个小女孩能伤害得到,文颂远这员在战场上诧叱风云、斩将夺旗的悍将,还有一丝疑惑的话。那此刻他已一点也不怀疑,是这个看似柔弱得风一吹就倒的女孩,让文颂远险些命归黄泉了。人不管外表如何,只要有了内里的坚强,就没什么事,是办不来的。
“德昭,还是你来主审,一定要想法子让她开口。孩子太小,尽量不要动大刑。也不要让其它人接触她,尤其是女兵大队的秦大队长。算了,这位绿林盟主家的大小姐,要是发起彪来,光你手下的那几个宪兵,挡不住的。还是我让屠靖国他们几个,在外面守着吧。明天早上八点,我要听你的汇报。马上给这个女孩,换一个人能呆的地方。”程家骥是很想亲自搞清楚这瘦弱清秀的小女孩,对文颂远那来的深仇大恨。但为了不违备,他自己为了杜绝有人揽权,而立下的,不是情非得已时,任何人不能越级办事的铁律。他还是把审讯凶手的权力“还”给了,早已到场的新任军法处副处长孔继如中校。
“是,军座!职明白了。”长官的意思,办老了这类讨人厌的差使的孔继如自是理会得到。不管最后对这个“凶手”,如何惩处,这其间的过程,最好还是符合规矩、大面上能过去的好。当然,对于那位外表看上去弱不禁风、娇小可人,实则强悍恐怖到能与霸王龙相匹敌的文夫人,即便孔继如这样有人见人怕和管官的官,也是能避则避的。
“薜处长,文师长要将养多长时间,才能下地活动。”目下,正是用人之际,文颂远又是新二十军的几根台柱子之一,他这一躺下,对方方面面影响太大了。程家骥现在也只有把文颂远迅速康复的希望,寄托在已是新二十军军医处中校处长的薜书文身上了。
“腹部中刀,差一点就断了肠子,六个星期。”这位一年多前被程家骥派出的骑兵,从自己的诊所里绑来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留德医学硕士。虽说从军已多日,也在军中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了,可那付清高孤傲的书生脾气,却一直没半点收殓。
对薜书文的回答还算满意的程家骥,自然不会去计较对方身为下属,与自己说话时,不带敬语,这种细枝末节。他可是知道,这位医术精湛。尤擅外科的薜处长在他的业务领域,向来的一言九鼎、诺不轻许的,他说六个星期,那就只会提前,不会拖后。文颂远放六个星期左右的大假,这个时间限度,程家骥还承受得起。
说来,薜书文敢打这个,以这个时代的中国医学水平而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保票。还多亏,新二十军这支历史短暂部队,从其最早的前身先遣支队时期开始,就极为重视医疗保障。在这医疗方面一直,有大笔大笔投入,几年下来,无论药品储量之大和医药设备之全,还是医生、护士的业务素质之高,非但其它同级部队所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就是与战区一级的医院相较,也毫不逊色。这也是为什么,程家骥所部伤员重返战场的速度和比例,都远比一般部队要高得多的原因。
对文颂远伤势心里有底后,已出来许久的程家骥,便回办公室去了。
程家骥一边伏案批阅各种军政文书,一面在等着钱绅来向他汇报文颂远遇刺一事的初步调查结果。虽然,程家骥没有给钱绅布置这个任务,但他相信,钱绅一定能在几天内,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的。要是这点小事都办不来,他每月花在“龙牙”身上和成千上万的大洋,岂不是白花了。
“军座,那个小女孩的在行刺文师长前,曾向城里的一个卖水果的摊贩问过路。我们的人,从摊贩那里得知,她操的广东官话。随后,又找到了这个小女孩在城中住了两天的客栈,从登记薄上查到这个女孩姓郑,只是不知用得是不是假姓。这个问题,还待查。我已让人去根据目下所掌握的情况。到罗定一带去查了。军座放心,去的人身上带有才画下的这个凶手的简影图形,应该在几天内,就能有确信传回的。”钱绅一手创办的“龙牙”,至少行事效率上,还是没有辜负程家骥的希望的。出事,到现在方才不到两个小时,以他们的人手之单薄,能有这种调查成果,已是相当得力了。
等钱绅一字一句的说完后,一直洗耳恭听的程家骥方才补充道:“我去见过那个女孩了,年级虽不大,但是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她是铁了心要和文老二同归于尽的,她既没想要活下去,事前就不会用假名。”
“军座,说的有理,多半用了是真姓的。不过还是需进一步落实。”许是军事参谋严谨的习性这个职业病在作祟的缘故,在确定一件事的某一紧要的关节时,就算是推理得通,钱绅也会尽可能的收集各方面资料,以做到得出的结果能万无一失的准确无误。
“维礼兄,这个事,还要劳烦你亲自要跟一跟”钱绅说的情况所指的方向。让程家骥在进一步证实他先前就有的,这个娃娃刺客,是罗定一带被文颂远处决的豪绅的家属遗孤的猜测的同时,也让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也难怪向来杀伐果断,处处争先的程家骥有些颓废。“人必有子,子必有亲,亲亲相仇。”的这股千秋“义烈”之风,在华夏大地上足足吹了几千年了,直吹到家有血仇的、寡妇、稚子都以自己能挺身而出,不择手段的舍命毁节,为亲人复仇,而引以为荣的地步。这种勇于私斗、怯于国仇的风俗,那里是他一个人之能改变得了的。
“维礼兄,请留步。你这里这么快就有了进展,那位家学渊源的秦大队长,恐怕手脚也不会太慢,她那里的一举一动,你也人给我死死盯着。文夫若不是行事太刚,结怨太深,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当务之急,是莫让他家那头母老虎再捅出什么大漏子来了。必要时,你可以让人,先把她强行拦下。”在与日本人有勾连的这个问题上,疾恶如仇的文颂远,因做事操切,临了却摊上这么一出足可传颂百年的孤女复仇记。自觉自己在其中,有疏于管教之责的程家骥,心里能好受才怪。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亡羊补牢了。程家骥绝对相信,若是自己不加以阻止,以从小在绿林里长大的秦玉兰那睚眦必报的偏激个性,完全有可能按江湖规矩,派出手下对“凶手”的家人来个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在内审外查的双管齐下下,三天后,程家骥就了解到了文颂远被刺一案的全部案情。
“行凶暴徒”姓郑,名蓉,虚岁十五,罗定乡间大族郑氏族长郑通林的独女。郑通林已被文颂远用“引蛇出动”之计,坐实通日之罪后处决。父亲一死,自幼丧母,自小又体弱多病郑蓉,被家族中的“好心的忠厚长者”们,在刮分其家产后,又强行许配人家。郑蓉不甘受人摆布,逃了出来后,孤身前来玉林复仇。她倒也沉得住气,一连在城里暗中窥视了文颂远三天,方才动手。其实若不是盘缠将近许,深知自己只有一次机会的郑蓉,应该还会再耐心观察文颂远的习性几天,直到有万无一失的把握时才会动手。
”军座,您看如何处置。”从自打家人全被日本人杀害后,就不宽恕何物的钱绅的语气中,程家骥闻出了一股浓烈的杀气。程家骥心里明白,只有自己不开口,这个其情可悯、其罪难容的“小刺客”,不到一个小后,就会成为“失踪人口”中的一员。
“我和文老二谈过了。我们一致的意见是,还是交由地方法院,先判个几年再说吧!”受到过人本主意思想薰陶的程家骥,始终觉得这个小女孩的“罪行”,无论如何也没到拿生命来抵偿的程度,当然,他也没有宽大到无原则的地步,就让她接受这个时代的法律的裁决吧!
‘也许这个满腹杀机的女孩出狱时,抗战都结束了,那时我和文颂远还在不在国内都两说了’程家骥此刻不知道,自己和文颂远的决定,是对是错。一切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接下来一个月里,程家骥既要按原定计划编组加强玉林五属的民团,又要忙着把还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空番号的新一七零师的架子搭起来,还要亲自催促杜老板那边通过多条渠道,从海外给他购买各种军需紧俏物资和大批的枪支弹药,细算下来,这一个月里程家骥竟每天都要工作十六个小时以上,这种连续高强度的工作下来,都快要把来这个时空后,只要不打仗,就养尊处优的时候多的程家骥,给累出个积劳成疾来了。
辛苦归辛苦,程家骥这一个月“非人生活”的成果,还是显著的。不管实际上有多少战力,一七零师总算有了三个团五千人多人。其它两个师的整补也趋于完成。大批的物资枪械弹药源源而至,更是迅速的装备了新二十军各部,使之,起码在表面上显得是兵强马壮了。而一七零师的师长也有了归属,马思远以其稳健的带兵风格和一直以来的优异战功及良好的人缘,毫无争议成了程家骥系统的第六个少将。马思远一挪窝,汉东升便水涨船高的升任了新一百师的副师长兼二百团长,在文颂远没有回到师里视事前,主持全师的军务。
更让程家骥欣慰的是,文颂远腹部的那条又深又长的刀伤,在薜书文的精心调理下,在他自己顽强的生命力的配合下,愈合得很快。现在,在床上足足躺一个月,都被快被闷出来了的文颂远,已经能每在护士的挽扶下,每天下床活动一小会了。
正当,新二十军的一切都在稳步前进时,集团军主力也从广州方向退了下来。
心中有愧的程家骥,立即命令全军出动,兵出粤桂边境去接应集团军主力顺利回桂。
###第四十五章新扎军座(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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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第四战区趁日军驻粤兵力空虚之机,试图直捣黄龙,收复省城广州的宏图大举,虽也曾一度使得沦陷已久的粤南大地,被胜利的曙光照得通红透亮。但最终,还是日军从海上向广州大举增兵,使得中国军队再次功败垂成了。
三月底,在性格上虽固执倔强,但在具体作战指挥时,却头脑清明决不含糊的第四战区司令长官,见广州日军的战力日增,而己方在久战之下,已有疲兵之态,知事以不可为,遂命令其麾下各军分批次撤出战场。也多亏,他这一及时转舵,参与此战广州作战的四个军十万余大军方才没有真正伤着元气。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此一役,史称为粤南会战,在长达一个月以上作战中,中方损兵一万六千人,毙伤俘日军四千多人,伪军五千人。这个战损比例,以中国军队主导的进攻战役而论,再考虑到日军战力普遍比中方坚强这个因素,其实中方并不算太吃亏。且战役结束后,中国军队第四战区的实际控制区,比之战役发起前,多出了十几个县。更不用说,第四战区此举,迫得一时乱了方寸的东京大本营被迫将原定要海运至钦州的近两万日军紧急改运广州,从而取得了推迟了日军在钦州湾方向转入反攻的时间的这个具有重大意义战略成果了。战后,中日双方,都宣称是此役的胜利者,也都拿出了各自认为过得硬的“凭据”。中日双方宣传机器更是开足马力,这场规模空前的宣传战,直到五湖四海都吵得是沸沸扬扬的,弄得好象决定战争胜负的不是枪杆子,而是谁的嗓口大,谁就是胜利者似的。而国际上的军事观察家中主流观点,则认为粤南会战从各方面综合权衡,战术上是日军占了上风,战略上却是中国军队达到了短期目的,各有所获。按战略高于战术的原则,还是认定中国军队小胜,比较合乎事实。(有时候,还真不能理解那些军事评论家们,一场场青史留名的、可歌可泣的大战,到了他们嘴里,怎么就都学术化了。)
四月四日,因在会战作中,在上峰的示意下,一直有所保留,而在参战各部中,损失最轻的新十八军撤至云浮郊外,与前来接应的新二十军会合。两支同出一脉的劲旅会师时那战旗遮天、四海欢腾的声势,竟然吓得先前还想趁对手撤退之机占点便宜的一直尾追新十八军的日军二十三军一部,连夜向广州回缩。四十五集军全军到齐的消息传到广州后,刚刚宣布解除已实施一个多月的霄禁,以彰显日军的“胜利”的日本占领当局在深感威胁之余,不得不又恢复了一级戒备。日本人这种色厉内茬,在国际上一时传为美谈。
四月上旬,奉行营命令,四十五集团军各部皆回到原地驻防,继续进行先前没有完成的各项整补工作。
与此同时,自恃实力大增的日军二十一军,在对包围其的中国军队发动的若干次试探攻击屡屡碰壁后,终于意识到了双方战力对比尚未发生根本变化,遂停止了这种等同于“分批次自杀式攻击”(第四师团师团长山下中将语)的无意义军事冒险。
随着中方从广州城下撤兵和日军二十一军的主动停火,喧嚣了好一阵子的两广战场又一次归于寂静。
虽说,中日双方从最高统帅到普通一兵都深悉,在目前这种相对平静的局面,隐藏着的是何等汹涌的暗流。更明了这暗流现在多隐藏一日,爆发时就会猛烈十分、百分,这个再是浅显不过的道理。可战争双方对一段短暂的和平时光的强烈需要,压倒了一切。在这种大气候下,烽烟滚滚的南国大地,似乎又回复了战前鸟语花香的宁静岁月当中。当然,现在笼罩钦州上空的这种浓烈让人不敢置信的“和平”气氛,并不耽误分属于交战双方的一支支的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从陆地、从海上以“作贼心虚”的姿态静静悄悄的拥入战区。同时,已在战区的所有军队,也无一例外的,都外松内紧的紧张的做着大战前的一切准备。
这里面,有一个有趣,但决不会让人发笑的现象,中日双方在做这些准备时,都是一副戒备森严谨防泄密的样子。双方也都在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获得对方的军队调动情况,为至不惜在辽阔的军队调动所经区域,打开了动静不大,却异常惨烈的谍战。这场旷日持久的暗战的激烈程度,从梅机关一个月内在广西境内损失了三十名训练有素的间谍,就可见一斑。相应的中方某个特工系统的那位好色成性的“老板”,也已在大喊,‘再这样拼下去,就是办十个特训班,也够不上消耗的速度了’。
可实际上,无论是那从江西战场上撤下来后,径直源源入桂的中国军队,还是跨洋过海的日军,因其运输手段单一和集结地域的相对狭小等客观条件的限制,就是保密得再严实,其武器人数的大致数量,都不能瞒过对方的耳目,即使有误差也不大到影响整个战局的地步。
尽管这一点人尽皆知,可双方还是就这么掖着、藏着、探着的拼尽全力捉着迷藏。想想还真有那么点,真诚的玩虚假的意思。也许这就是人性吧。在相互竞争时,每一个人都想着多知道一点别人的情况,让别人对自己一无所知。人与人尚切如此,何况国家乎。
四月二十六日,玉林新二十军军部的沙盘室内。
得益于之前,在新十八军军部常住的那段日子里,在受过正统军事黄中将的言传身教,本来对这些军事知识一知半解的程家骥现在不但能似模样的推沙盘、图上作业,甚至有时还能客窜绘制一下标准地图了。
“培民兄!你看,乖乖!照这个速度堆下去,再有两三个月,偌大的战区都要塞满了。”程家骥说这个话,也不是没一点依据的。人能不能挤满这战了小半个省的地盘还说不准,可他身下沙这偌大的战区盘上标识确实是都快挤成一堆了,要知道那沙盘上面的每一面或红、或蓝的小旗代表着的,无不是能翻江倒海的千军万马,这十几二十面的凑在一起,要是动起来,还不山崩地裂!
“浩然,别说是你了。我从军十几年内战外战都打过,可这种密度的兵力集结也只在淞沪会战时见过一次。”黄中将一在无意间,说到他平生最引以豪,却又最不愿意提及的淞沪会战,他那张温文儒雅的脸上,便立马变了颜色。
“培民兄,你看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得起来。”程家骥与黄中将也算是知已,见他这般,那看不出,这位因在淞沪会战中指挥得力,而升任中将军长的戎马书生,准是回想起了,那惨烈到鲜血漫过脚背的浴血罗店的日日夜夜了。
“打是要打的,老是那这么盘弓卧马,我们和鬼子都会撑不住的。可眼下,好象又一时半会没有打起来的迹象。说不好!浩然上次会师时,你说的那个对抗演习,我想了想,觉着还是可行的。是不是就下月十号。”
“时间怕是不多了,还是赶赶吧。定在月头好吗!”黄中将料不准日本会在什么时候动手,既从后世的历史书得窥天机,又蒙陈上将器重看过兵学泰斗蒋校长的遗作的程家骥可心里有数。从明治维新以来,习惯了趁火打劫的小鬼子,这是在等欧战局势定下来了。一旦英法联军战败,日本人就会先从法属印度支那登陆,再进入我国境内,配合日军二十一军对集结在钦州湾附近兵力已到三十万以上的中国军队进行内外夹攻了。虽说,鬼子这手不可谓不毒,但既然陈上将都看过那本“天书”了,程家骥觉着自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在程家骥想来,以陈上将对最高当局的影响力,想必全面开战以来吃多了鬼子迂回作战的亏的军委会,就是反应再是迟钝,这回也该对日军这一手早就有警惕了吧!也正是因为,日军在法属印度支那的军事行动已是迫在眉睫,程家骥才会紧着搞他寄望很深的,军与军之间的大规模对抗演练。
“那就二号。”其实,与程家骥一样面对着麾下新兵太多,这个带兵的人最烦恼的日常问题的黄中将,对于在他看来军事才华横溢的这个小老弟的又一次异想天开,还是很重视的。
“总座宴会要开始了。”邱少将来催架了。
“噢!我都差点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来了。浩然,我在这里先祝你生辰快乐、早日生中将!你二十五了吧!我当军长那年可是三十四岁,大了你九岁。了不起啊!”黄中将笑容可掬的给程家骥提前祝起寿来了。
“培民兄,你就别折小弟的福了。什么寿辰?不过瞅着大伙儿闷得慌,是找个由头聚一聚罢了。太过于郑重其事也就没什么意思了。要不是文老二他们起哄,我都还想不起来今天是我的生日了。”程家骥这一番说词,倒不是客气话。事实上,他去年的生日就是稀里糊涂过的,前年?那会儿,正他正准备带刚刚成军的独立一百旅这支散兵大集合,上台儿庄去跟鬼子血拼了,战战兢兢唯恐不及,那里还顾得去过这个程家骥自己都印象不是很深刻的生日不生日的。至于说新二十军的中高级军官们心里闷得慌却也是实情。从成军那一日起,这支部队就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血与火的考验当中。毫不夸张的说,程家骥所部这两年来次数之频繁、战斗之残酷,就是可着几百万中国军队里去找,你也很难再找得出第二家了。当之无愧的别无分号!
就这么一仗、接着一仗连着打下来,就是不想打出一支嗜血如命、好战成瘾的军官团来都可能。从这个意义说,称程家骥所部是一支用日本人血肉喂养出来精锐之师,也没什么不妥的。
好嘛!这一闲下来来,就是两三个月闻着日本人的臭血的味,这些人还不闷疯了。军座生日,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他闹事的由头。如此一来,既不想拂了大众的意愿,又想借这个机会和部下们联络联络感情的程家骥,也就只好硬着头皮铺张一回了。
不管程家骥初衷是什么,他还是失算了。国人在应酬学方面的造诣,岂是他一个二十一世纪来的毛头小子,能预料得到的。
最终原定只是军中同仁聚会的庆贺程家骥二十五岁寿辰的宴会全面失控。新二十军团级以上的军官全部参加,玉林五属的县长、书记长、警察局长们无一缺席,玉林所有有头脸士绅都可怜巴巴的跑来的。席面也从原本预订的区区四桌,被迫增扩到五十桌以上,仓促加这多么席面的结果只能有一个,负责具体经办的人员只好把这间玉林最好的酒楼,整个都给包了下来。
等程家骥到陪着黄中将到现场时,不禁有些目瞪口呆。那些军中部属来闯席也就罢了。这么多的地方人士,是如何得知自己今天上午方才决定的,要做这个生日这个消息的。第一次切实掌握地方政要、程家骥那里能想得到,他有生日对地方各界头面人物来说,不仅是给这个名副其实的“玉林王”锦上添花大好时机,更是彰显自己的身份的应有之义,莫说他在玉林最好的酒楼摆宴了,就是搬到几百里以外去,在座的许多人,也能寻了去。
面对这与程家骥适才所说在规模上大了十倍不止的场面,对官场上的世态凉早司空见惯了的黄中将并没感到太多的诧异,看他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应付自如的样子,与平日的“迂腐”,可谓判若两人。
很快,在人情冷暖这方面,早非当日吴下阿蒙的程家骥,也起先的从震惊恢复了过来,加入了喧嚣的俗世洪流当中。
当程家骥正在为自己的寿宴有太多不请自来的客人而烦心时,在位于博白的矿区的战俘营里细川大佐也正烦着了。只不过,与程家骥的烦恼相比,细川大佐的烦恼就显得不那么上档次。
###第四十五章新扎军座(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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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弄清楚细川大佐的烦恼,就得先介绍一下在程家骥的授意下,博白战俘营管理所推行的一系列的针对性政策了。
在第一次桂南会战中,前前后后被一分为二前的原新十八军俘虏和放下武器的日军官兵不下五千人,这些俘虏中七成以上,目下都在位于博白大山中的矿区里履行赎罪苦役计划的干活。程家骥既把他们拉到了这里“劳动改造”,自然是要打算在充分的利用一下这些免费劳力的基础上,通过用同是日本人的看守用皮鞭、棍棒提倡的“中日亲善”,让这些日本战俘,好好的认识一下,中国还是不是那个“温良恭俭让”的大度到迂腐的“可怜”国度了。程家骥如此立意的初衷只有一个,就是加大日本人在中国当“国家强盗”的机会成本,力争让每个能有可能活着回国的日军战俘,从灵魂深处意识到,中国人也会报复的,而且日本人能能做到的残忍与灭绝,只要中国人也愿意,就能做得到,还能做得比平均智商偏低的日本人更漂亮,更无懈可击。
在与钱绅、田家富等相关人员开过几次专题研讨会议后。程家骥在集思广议的同时,也加上了他从二十一世纪照借鉴来的关于这方面某些先进的管理经验,制订了一整套足以让这些日本强盗们欲哭无泪、想上吊都找不到绳子的先进到掉渣的管理制度
民以食为天,是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程家骥的在战俘所做的这篇文章的破题,就顺乎天理、中国人心的做在这里。凭心而论,博白战俘营的伙食花样、质量都是相当不错得,就是日本的传统友好国家英国的无冕之王们来看了,都挑不出什么毛病。而程家骥的文章就做在一个字上,贵!一个馒头,三十日元,要知道这已相当于日军一个列兵四个多月的薪水了。没钱?也行,你“艰苦奋斗”了老半天,上缴一吨矿石,也能换上这么一个小巧精致到,比大姆指大不了多少的造型优美,号称带有减肥成分的健康食品,杂面馒头。虽说,活是辛苦了一点,面是粗了点,可毕竟是能裹腹不是,已学会容易满足的日俘们,对此还是高兴万分的,一般一拿食物到就会立即狼吞虎咽下去了。这里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了,那就是饥不择食的日俘们往往把馒头一吃下去后,就会感到更加饥饿。这些没文化的日本人并不知道,他们所干的活和所获得食物标准,是经过专门计算的,食物所能补充的能量,永远赶不上消耗的多。如此一来,那些本没多少积蓄、只能靠卖苦力挣馒头吃的日军俘虏们,在短短一两个月内,便一个个身材苗条,身轻如燕起来了。对此,田家富报告上写的是,日俘们经过长期坚持不懈的努力煅练,基本上都有八块腹肌(瘦得突出的肋骨。)。
至于,专供军官的那些肉汤之类的奢侈食品的价格,就更是高得与同等重量的白银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靠着,这套标榜让日军战俘“自食其力、自力更生、自得其乐”的伙食供应计划,由田家富担纲的战俘管理所可是红火得很,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几个月下来,日军战俘们非但被迫把之前藏觅下来的那些从中国捞到的外快全从脚底、内裤里、甚至腹腔内自觉自愿的掏出来换了吃的,就连那些家境相对宽裕军官们从日本国内带来的财物,也纷纷变成了一个个馒头、一碗碗净水。忘了说了,在矿区里喝净水也是要收钱的。更有甚者,有一些出身富商人家的军官,抵不出饥饿的折磨,已经在田家富好心开导下,写信给家里要钱了。
程家骥得知日军军官们这种自发行为后,立刻让田家富等加以规范和鼓励,并且还请自就此事做了重要批示:‘从日本国内多掏些钱出来,让日本人少造几颗子弹,我们多买几支枪,此消彼长,天底下还有比这划得来的事情吗?’
程家骥这套计划可是一招连着一招的。从上个月开始,战俘管理所声称为了尊重大和民族的风俗推出了新的规定。规定日俘用矿石换到的食物,将由战俘管理所在被俘的日军军官们中指定出的自治委员会统一分配。在食物的巨大诱惑下,田家富出于分化日俘的目的,而生生造出这个战俘中的特权阶层,从成立的第一天起,就炷定是一个赤****的贪污腐化集团。想应的,切身利益受到极大损害的广大日军战俘们,对这伙蛀虫的不满与愤恨的程度,也很快超过了他们对中国人的仇视程度。根据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的铁的定律,一个个以日军下层士兵为主体的准黑社会组织在阴暗的矿洞里成立了。这此地下组织,经常性的袭击、殴打那些战俘自治委员会的成员。手中有粮的战俘自治委员会也不甘示弱,一支用馒头来计算报酬的治安队,在管理所的暗中支持下飞速成立了。
日俘内部矛盾产生和迅速尖锐化、公开化,在给中方的监管工作带来极大的便利同时,还破坏了日军中等级森严的惯性作用在战俘营延长成的那张维系人心的无形的大网,使许多一直心底里坚持的不“投敌”的底线日俘们的心思开始活动起来了。。
从程家骥那里领了“上喻”的田家富,等得就是这个日俘人心离散,相互敌视的机会了。于是,北条和他那些吃得脑满肠肥、满嘴是油的士兵们在这个时候便派得上用场了。看着这些带着食物来看望自己的旧日的同僚部下们,已是被饿得无时无刻不饥火中烧日俘中鲜少有人能表现出“高贵的气节”将其拒之门外的。相反,此举,在日俘中产生的影响力是惊人的,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现在都用妒忌、羡慕的心态仰望和平军里的那些比自己脑子要“聪明”的家伙。
人吗!只有在思想上,开了一口子,下面就很难收得住了。
先是一个两个,接着一群群的,一周内,日本各平军就是战俘里招用大馒头加几片白菜“动员”了上千名日军战俘,加入到推护东亚和平的伟大事业当中去。
当然,仅仅光是上面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贱民的背叛,还不足以让因身为战俘自治委员会委员长而一直没饿肚子的细川大佐烦恼的。造成我们的细川阁下患得患失到连续几个晚上失眠的是,由田家富提出一个建设性的建议,新二十军将“协助”给细川大佐和几个出身在上海有分支机构的商社家族的日军第八联队的公子哥儿军官越狱,并尽力为他们在处面的日本人面前,制造一个英雄的形象,以尽量保证他们回国后,能保往性命。
可以想见,对日本人半点同情心都欠奉的程家骥,自不会无缘无故的大发善心,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做为条件,这些人在回国后将从上海向租界若于商家定期提供一定数量的战略物资。当然,中方也不可能一点防范措施都没有,一旦当事人反悔,这些人为表示合作诚意的而拍下的与“天皇”及其家族有关的亵渎照片,就会公开。田家富发明的这一手老套而行之有效的制约手段,足以制约这些人和他们那虽富有但在日本国内社会地位不高的家族了。
若不是对于突然间转了性子的中国人,通过田家富提出的这个友好建议对自己家族的巨大杀伤力,有些望而生畏,细川大佐决不想在这个矿山呆上一个秒钟。可田家富在言语间暗藏的杀机,又让细川不敢兴生拒绝对方的念头。他心里明白,如此重要的计划,自己既然已知道内情,那拒绝合作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就算是受限于表面上道义,人家不好直接处死自己,但在目下日俘中官兵对立情绪异常严重今天,想用挑起事端趁机下手的老法子、让自己死于非命,再是易容不过了。
两天后细川的预感得到了证实,一位与细川同属自治管理委员会的成员的家世不错的日军军官,在一次与“造反”的日军战俘的争执中被捅死。
消息传来,细川等和田家富就合作事宜单独密谈过的大阪商贩世家的子弟,大多选择了屈服,杀鸡警猴都无动于衷的那两个“无畏”的家伙,如众人所料的一样,毫不意外的死于稍后发生的一场塌方事故。这些都是后话了。
田家富和北条他们在战俘营所做的这些卓有成效的工作,虽是程家骥当初布置下去的,可他多忙啊,当初也不过是说原则和步骤,现下又是过生日、又要筹备在中国军队中尚无先例的军与军之间的对抗演练的,更是顾不上去过问这些细务了。
程家骥的生日晚宴散席后,新二十军军部。
“对抗演练这个时,既定下了。军委会那边还请培民兄去疏通一下。”在宾客的旺盛情难却下被多灌了几杯,面红耳赤的程家骥对黄中将拜托道。
他就是在官扬再嫩,几万大军的擅自调动,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他还是明白这其中的厉害的。
“这个事,我包了!”黄中将身为宴席上最大的官,自是也能没逃得过,那些笑容可掬颂言如潮的端着酒杯杀过来的士绅们的围追堵截。从他说话时那满打满算的语气,显而易见这位总座也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了。
程家骥亲自送走了步履蹒跚的黄中将,回正想回屋先喝杯浓茶醒醒神,再回家去忙“私务”时,新的“公务”又打上门来了。
随着程家骥水涨船的升任军副官处处长管适之,轻手轻脚的溜进来报告道“军座!前几天起运的那批货物让海面上的人给截了。”
一听到管适之带来的“好消息”,程家骥酒立马醒了八九分。前几天从铁山港起运的那批准备通过尚未沦陷的广州湾中转,运到香港去换物资的稀有金属矿石,足有几十吨重,可不是个小数目。更重要的,这些金属矿石可都是违禁品。虽然各沿海地方当局,出于打破日军的经济封锁的考虑,早对起私稀有金属矿石这种创汇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要是英雄的新二十军公然走私,这桩天大的丑闻捅出去,不管对这支常胜军的声誉,还是对程家骥现下勉为其维的扛着这块抗战名将的金字招牌,其杀伤力都是无可估量的。这种形象破产的后果,是根基不牢,主要是靠着头上的光环,才能如此风光的程家骥和他有新二十军所无力承受的。要不是,新二十军现在在做了犯忌的事情太多了,单凭“龙牙”那点少得可可怜的人手根本无法面面俱到,程家骥也不会病急乱投医的让副官处去处理这桩生意了。
“不是让你多派人手了吗,怎么还出得了事,查清了是那个山头的人干的没有。”程家骥所急败坏的对管适之质问道。
“军座,是铁头鲨带人干的。他们海路太熟,出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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