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康永族老人,寿年一百岁,他叫我做小兄弟!临终遗命,要我拿着他的拐杖替他教子教孙!
跪好!每人三拐杖!打地就是你们不孝顺!”
洪烟抡起拐杖,啪啪啪一路抽过去!
鬼哭狼嚎!哭声震天“滚进去!烧热水替老爷子洗澡擦身换寿衣!”
“偷钱的兑伢子是哪个?站出来!跑了?他跑得了吗!?”
“请问有哪些大叔大伯和族公公相好?康姓的族老有哪位在场?村里有哪些干部来了?”
“各位大叔大伯,我姓洪,你们叫我小洪就是,族公公后代忤逆不孝,连老爷子生前事都不管,别想他们死后能操办丧事。他老人家的丧事花费我出这个钱,这是四万块。请你们先推举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叔出来当总管。按你们当地风俗,主管全部丧事礼仪,再请推举两位大叔。一个当出纳管钱。一个当会计管账……”
“老爷子的寿屋还是十几年前置办的,不知有多少年没有上过漆了,请大家帮忙打听一下,谁家有好点的寿屋,说个公道价格,转给老爷子……”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这地方地习俗我不清楚,不要怕花钱。把这四万块全部花光为止,凡是出人出力在丧事上帮了忙地,按每天工价支付工钱!”
灵堂扎起来了,长明灯点起来了,康永族老人穿着一身黑绸缎寿衣躺在光鲜亮堂的棺材里,一帮身穿花花绿绿道袍的道士们咿咿呀呀地做着道场。灵堂四壁悬挂着神神怪怪地各路神仙菩萨以及十殿阎罗地画像。
凡是年满九十的老人过世,按当地的说法,不叫白丧,叫喜丧,不穿白色孝服,而是在左臂系一块红布。
锣鼓喧天,杀猪宰羊。大厨子满头大汗地炒菜做饭。
当地习俗。但逢喜丧,村里的人家都得表示心意。包上一个红包,沾沾死者高寿的福光。但洪烟很霸道,不准大家送红包,如果大家要表示心意,那就去买挂炮来放给老爷子听。
纸屋纸人纸车纸马都扎好了,族公公的子孙后代轮番跪在老人棺材前。
他们不敢不这么做,洪烟把老人的那根拐杖悬挂在灵堂入口处,以这种方式告诉大家,那是老人的临终遗命。
老人的米缸里只有薄薄一层碎米铺在缸底,老人放在睡房地尿桶装了大半桶屎尿没有谁帮忙清理过,老人的破败碗柜里只有三只残缺破碗,油盐壶里空空如也,老人被窝里的屎尿到处都是,几乎没有人能在老人的睡房忍受三分钟时间。
老人的子孙后代全部加起来有二十七个。
他们成了全村村民可以义正词严进行指责的道德败坏地对象。
公敌。
有自恃精通古文者要给老人写挽联,诸如什么“驾鹤西游,山河俱悲”之类的废话。洪烟却是不准,他亲自执笔,沾白漆,在老人寿屋左侧写下《弟子规》中“入则孝”的原话: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晨则省,昏则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业无变。事虽小,勿擅为,苟擅为,子道亏;物虽小,勿私藏,苟私藏,亲心伤。亲所好,力为具,亲所恶,谨为去,身有伤,贻亲忧,德有伤,贻亲羞。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亲有疾,药先尝,昼夜侍,不离床,丧三年,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丧尽礼,祭尽诚,事死者,如事生。
又在右侧,改换大笔,铁画银钩,遒劲有力,赫然写下五个白森森的醒目大字,令众人一看,无不心惊----
百善孝为先!
洪烟下午时分便走了,离去之时,他给老人棺材上上了三炷香,燃放一挂鞭炮,郑重地三鞠躬,并低声道:“老爷子,您说活一百岁,闹了一百年笑话,现在您看着,炮声儿多响,纸钱儿何多,全村人都来给您磕头,您好风光!”已经无须洪烟打理了,此时老爷子之死如同给全村人树立一块道德风向标,那些儿孙满堂的爷爷辈们无不拿出祖宗架子,吹胡子瞪眼,逼着晚辈们去丧事上帮衬照应,大家的眼睛也都盯着那笔洪烟留下的四万块巨款,所有开支花费全部出榜公布,严防那总管出纳会计从中贪墨钱财。
没人敢贪,贪了会被全村人戳脊梁骨地。
洪烟用不着再来管了。
他飘然而来,飘然而去。,谁也不知他从何而来,又向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