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良久。
贾琏在泉州一直顺风顺水,一来是因为远离是非之地,二来是因为或明或暗的投靠了五皇子,那么来自大皇子或者五皇子那边的压力便该轻了不少,再有侍郎舅舅与自己叔父在前头挡下不少,如此方得了三年清静,如今回京在即,不知多少风浪要迎头打来。
主意拿定,定要在林家倾覆之前,劝得林如海上书请辞,说不定今上念其辛苦多年,能叫他得个颐养天年之命,林妹妹也不至陷于那般境地,前途未卜的瑞哥儿,也不必生死不知。细细思量了一番林如海可能的弱点,竟只得林妹妹与瑞哥儿一途。
第二日清早,王熙凤早早起来,叫人往姑姑贾敏处递信,说自己欲求姑父一见,有事相商。贾敏想来也猜到了些她为何如此,竟予了十分方便,即刻差了陪房去请林如海。
王熙凤到了贾敏房内,此时她才喝过药,药力上头正昏昏欲睡。王嬷嬷进来见自家主子睡着,遂只对着王熙凤作了个请的姿势,王熙凤知林如海到了门外,向守着贾敏的丫头点头示意,方才起身离去。
因着林如海是长辈,倒不用顾忌什么不能独见外男的规矩,王熙凤叫小红与王嬷嬷到门外守着,方才开口说话,“情非得已,才请姑父前来。”
林如海于上首坐正,一脸和煦道,“琏儿媳妇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媳妇知道,姑父明年任期已到,斗胆相问姑父有何打算。”王熙凤咬咬牙,这事儿算是大逆不道,只求着林如海不要勃然大怒,将自己赶出林府才好。
林如海剑眉一拧,不自觉加重语气,“你意欲何为?”
叹口气,就知道会这样,不是人人都如贾琏一般,容得一个妇道人家对其公务之事指手划脚的,“姑父且听媳妇将话说完。”
“如今姑姑这般境况,想来姑父心中明白是何缘由。姑姑为了林妹妹与瑞哥儿,不知喝了多少汤药,这倒在其次,瑞哥儿自打生下,底下照顾之人,无不精心,姑姑为瑞哥儿挡下了多少,姑父想来也听说了一二。”王熙凤起身跪于地下,以帕拭泪,“若姑姑有个好歹,请问姑父,何人再来护她姐弟周全?咱们府里的老太太么?”
王熙凤嘴唇勾起冷冷一笑,“姑老爷何来自信,老太太一定会护她姐弟二人一生顺遂?”连自己嫡亲的长孙都能舍了去的人,你以为一个外姓孙女,能得她多少关爱,看重的,不过是林妹妹所携家产与她一品大员嫡女的名声罢了。
林如海没料王熙凤如此直白一问,一时愣住不得语,任她跪在地上也不叫起,半晌才重重叹息一声道,“你道我不知这里头艰险?”嘴角抿起一丝苦笑,“你可知还有个词叫夺情起复,这官如何是我说辞便能辞的,今上一句无合意之人替代,我便在这牢笼里困斗了九年我老婆是警花最新章节。你倒教一教我,我待如何去辞?”
王熙凤愣住,她一向以为若人不想为官,便是皇权也无奈,没料林如海竟有此苦处,垂头沉思了一阵,“确实困难,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不待林如海相问,继续说道,“姑父可曾听过一句俗话,‘事在人为’。”
“今上最是体恤老臣,姑父忠君几十年,在这巡盐御史任上沤心沥血,便没功劳亦有苦劳,若真有朝一日姑姑再不能护林妹妹姐弟周全,姑父尽在人前显露思念姑姑,哀痛不能自己之态,因思成疾不能理政,此消息传得越开越好,只要挨过今上考察,便乞辞官归隐,回西京安养天年。”在西京安养,今上再有猜忌也会安心不少。“只是此事有损姑父威名罢了,要不要做全在姑父,媳妇只求姑父能念在林妹妹姐弟尚且年幼,他人再可信,亦不如自己亲身照顾的好,想来姑姑亦是如此想法罢。”
林如海听罢,眯着眼打量许久,方叫了王嬷嬷扶她起来,“王嬷嬷快扶你琏儿媳妇起来。”
王熙凤不知林如海心中到底如何想的,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
“今日之事,出了这门不得再提一字。”林如海厉害叮嘱,微眯着眼,神光毕露。“便是你姑姑那里,也不得漏了一个字去!此事只此一次,不可有二回。”
王熙凤被吓得一个寒颤,多年上位者的威势,一旦显现,自然有些不怒自威,忙跪于地上,“媳妇谨记。”讪讪的垂手,此番为算计皇权,若叫人得知,实在有些吃不了兜着走,“媳妇省得,姑父尽放心。”
林如海率先出了房门,王熙凤亦出了门,在门口与王嬷嬷面面相觑,“嬷嬷若真心为你家主子打算,便多劝说姑姑姑父,早日为林妹妹姐弟打算,早些绸缪方才妥当。”
王嬷嬷忙点头应下,“琏二奶奶尽管放心,奴婢省得。”
“这便好,我先回屋,姑姑若有事,尽管来找我。”王熙凤经此一吓,觉得心力耗费颇多,神思俱疲,只想早早躺下休息,歇一歇用得有些过了的脑子。
又过一日,清早,贾敏病逝。
听得这个消息,王熙凤仍旧忍不住,揪住前来报信的小丫头,“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夫人……夫人她……”小丫头泣不成声,“夫人她去了!”
这是王熙凤第一次面对死亡,一时脑子茫然一片,看身边小红亦是一脸哀色,忽然想起,“林妹妹与瑞哥儿呢!他们可曾知晓?”
小丫头被王熙凤摇得说不出话,只得点头示意。
长长的叹息一声,该来的,总要来。“小红,我们去姑姑那里。”
到得贾敏房里,她早换过了衣服,黛玉与瑞哥儿正跪于榻前低声哀泣,房里丫头婆子穿梭不止,取了纱帐,又将白绫挂上。
王熙凤亦上前跪至黛玉身后,见她哭得双眼红肿,心生怜惜,也忍不住泛起泪意,“妹妹节哀。”
林黛玉见是王熙凤,低低应了一声,哭得愈加悲切,王熙凤轻抚一下她的背脊,“姑姑去了,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姐弟二人,你要坚强着些,不然姑姑如何能放心离去,现下府中事务无人打理,惟有妹妹能替姑父分忧了。”
听得王熙凤细细安慰劝解,黛玉方哭得好了些,沉思半晌,脸色渐显坚毅,“嫂嫂说的是,我竟愚了,若不打理好母亲身后事,少不得叫那起子人轻看了我们,母亲大约也不愿如此的。”
“妹妹能如此想便最好不过,瑞哥儿年纪尚小,切莫叫他伤了身子。”王熙凤满心怜悯,只得言语上稍加安慰,叫她二人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