髻,“我嫁进王家时,她已定了人家,是以你们这姑妈我虽处得不多,但多少能明白一二。”
王熙凤头次听婶娘提起往事,不由立起耳朵,“婶娘甚少说起这些。”心中巴望着婶娘能多透露一些,眼波一闪,起身自薰笼边倒了热茶,亲奉了递上。
婶娘费氏接了,眼露赞许,“凤丫头自嫁人后,愈发伶俐了。”
王熙凤闻言,嘻笑道,“不过痴长些年岁,便是妹妹到我这年纪,只有更得人喜欢的。”说罢转身挨着王熙澜坐下,调笑一番,“妹妹瞧着婶娘夸我,可是醋了?”
“哪里就醋了,我是那样人么?”王熙澜有些唏嘘,“世间女子艰难,若能一辈子不伶俐,谁又稀罕这机灵劲呢?”
王熙凤与费氏皆被她说得一愣,嘴角微微抿起,“我的儿,咱们女儿家,闺中时节大约是此生最是惬意的一段时光。我平日里总盼着你能多似你凤姐姐一些,洒脱不羁,泼辣爽利,那些个稳重伶俐,到婆家里再如此罢。”
“嗯,晓得了。”王熙澜知母亲何意,她生就性格稳重,此时也不欲多辩,且领着母亲心意便是。
费氏见她应了,不欲再说,转而捡起方才的话头,“当年我嫁进王家时,太夫人已经去了,只老太爷尚在。那时凤丫头你父母皆在,膝下也已得了你哥哥。你们两个姑妈皆已说好了人家,你们大姑妈定的正是荣国公的二公子,小姑妈许了金陵皇商薛家的嫡长子。”
“说起来,你小姑算得是低嫁了只是金陵四家历来都是联络有亲的,薛家虽是皇商,他们祖上却是圣人亲封的舍人,薛大爷的父亲是个有些能为的,且小姑为人向来有些绵软。老太爷大约想着若是高嫁了,倘有个委屈,娘家兄弟怕是说不上话,若是许了薛家,算是低嫁,一来是世交,二来又有兄弟并姐姐撑着,便再绵软些也是能过好的,是以那薛大爷便得了太爷青眼。
这些都不过是我的一些揣测,我自进门便掌了家,幸得老太爷信赖,接了替两位小姑备嫁的差使。王家姑奶奶的嫁妆,向有定例,不过瞧着略添上一些罢了。后头不知为何,太爷叫了你父亲兄弟过去,提前将家中产业分了,除了先头老太太指名留下来分与他们兄弟的东西,余下的分作了两份,皆予了你大姑妈和二姑妈。这事儿我一个新妇原不好打探,还是你父亲说与我听的。
这事儿原是大姑闹出来的。因大姑许了荣国府的二爷,那府里大爷按例是要袭爵的,娶的是世家张家嫡女,因着那张家那辈儿独独只得了一个姑娘,如珠如宝的养大,嫁妆自是不少。小姑许了薛家,那薛家是皇商,光聘礼便十分不菲,太爷便发了话,聘礼一分不留,复又添了许多私房给小姑当嫁妆。大姑兴是有些不平,连日里闹腾着嫁妆少了在荣国府里抬不起头做人。”
“妈,这哪是姑娘家该说的话?”王熙澜满眼疑惑,有些不能置信,自己的大姑竟如此直白的讨要嫁妆。王熙凤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以她的印象,瞧着也不像。
费氏嗤笑一声,“我当初也不信你父亲的话。”慢条厮理捧了碗,抿了口茶,道,“且不说咱们世家教养的姑娘,便是寻常人家里,那也是给多少嫁妆便是多少嫁妆,哪里由得姑娘置喙。”
看着跟前两个点头如捣蒜的丫头,费氏满意的点点头,“我瞧着老太爷竟依了大姑子,实是压不住有些稀奇,且叫了个心腹嬷嬷,悄悄去打探了一回。没料竟探出个事儿,怪道老太爷会依了她。”
道是什么事儿,王熙凤再怎么也是猜不到。原来先头议亲时,因金陵这四家子向来联络有亲,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儿,只是那时节四家人家里年纪相当的,大多是男儿,女儿家却只得王家两个。若是按着家世来排,必定是先挑荣国府贾家,次则史候府,最后才是薛家。偏荣府大爷贾赦一直养在祖母跟前,那祖母有些瞧不上王家姑娘,具体为什么瞧不上倒不十分清楚。好在那二爷与大爷年岁相距不多,又闻听是个上进肯学的,十分得国公爷的意,便由荣国公做主,定下了贾府的二爷。
待得王家二姑娘议亲时,老太爷本有意定下史家的公子,不料薛家老爷竟亲自上门来求,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总之,是二姑娘便定给了薛家的薛大爷。
后头不知道是谁走了风声,叫两位姑奶奶知道了许亲的波折,你们大姑许是气不平,这事儿闹了许久,直到分产方才算是平息。
“……”王熙凤王熙澜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以对。
王熙凤思绪飞扬,这怕是“姑妈”心心念念算计大房的根源吧,她或许觉得,这一荣国府的一切,原本便应该是她的。前头婆婆在时,尚能压制的念想,在邢夫人进门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罢。
“这事儿我也不好说什么,今儿跟凤姐儿白嚼一回口舌,只盼着你心里头有数。”婶娘眼含笑意,拿眼瞧一回王熙凤,“可别叫你叔父知道,说我整日间无事只做那长舌妇。”
王熙凤眉头一抬,“不过是咱们娘仨个的顽话儿,哪里就嚼舌了,叔父向来最不爱听咱们这些闺房里的言语。”
说罢正事儿,复又说笑了一回,便到了午饭时候,王熙凤与王熙澜二人挽着费氏一道用过饭,便各自歇下了。
晌午陪着王熙澜绣了会子嫁妆,调笑一回便到了下朝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