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五年的新年,只怕是孔有德有生以来最为灰暗的一次,当湖对岸南昌城内热烈庆祝新年到来的时候,蜷缩在绕州城内的他,以及他的军队,却丝毫看不到新年的喜庆气氛。
抄着双手,盖着一袭裘皮的大衣,孔有德靠在躺椅上晃悠,旁边一盆炭火要死不活地吐着猩红的火星。
这是空有的第一次在南方过冬,与辽东相比,这里的冬天似乎也带着南方的含蓄。这里的一切,都似乎那样漫不经心,吹拂面庞的微风,淅淅沥沥的小雨,不似辽东那样猛烈,那一股子寒气,却比辽东的更加入骨三分!
这是孔有德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个冬天,这次南下,也是他经历的最窝囊的一仗。
孔有德蜷缩在躺椅上,眉头紧锁,让一旁的耿仲明都感到了一种无力。打从辽东『毛』帅手下相识相交以来,十数年里,辽东、山东、中原,他们兄弟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尤其是孔有德,作为他的大哥,在着纷『乱』的时局中,带领他们这一票人马,左冲右突,总算是打下了一片基业,却在这不起眼的江西翻了跟头,而且翻的窝火。
若是有本事在阵前真刀真枪地赶上一场,就算败了,死了,耿仲明也只觉得死得其所,可齐降龙这个孬种,却硬是不『露』面,生生地将他们托死,连一向沉稳的孔有德,这段日子都是反常的暴躁。
耿仲明拨拉一下炭火盆,翻出几块明亮的碳块,将手靠上去暖着,一扭头,孔有德却已经坐了起来。“大帅!”
“去看看,京城有没有什么消息过来!”
“京城?大过年的哪来的消息!”
孔有德掀开皮衣,起身披在肩上,凑到炭火边暖一暖,“不对,这几日,摄政王的调令就回到,你去盯一下,有消息立刻来报!”
耿仲明听罢,便掀帘子出去,过了片刻,踩着两脚泥回来,靠在门边清里,“这鬼天气,就见不着个太阳,雨停了还是这幅德行。”
“雨停了?”
“嗯,不下了。这都多少天了!冬天里不下雪,雨却下个不停,什么鬼地方,哎对了,大帅,刚才您说摄政王这几日回来调令,什么调令!”耿仲明磕掉了鞋底的泥巴,进屋坐下,问道。
“下面不是闹着要回去,只怕这几日,就会让咱们回去了!”
“当真?”耿仲明瞪了双眼,不可致信地说。
“此处已成危地,多留无意,短则一二天,长则一半月,摄政王定会调我们回师了!”
耿仲明抬腿要走,“做甚去?”
“让弟兄们准备准备,军令一到就走,面的临时慌『乱』,这鬼地方,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是不是还要给震阳去个信,让他也准备?”
“是啊!”耿仲明理所当然地回答。
“回来!”
“怎么?”
“杨修怎么死的,你忘了!这次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摄政王没说撤军,咱们先准备了,不是给了人家口实!坐下,调令来了再准备也不迟!”孔有德恼火地教训了一句,扭头想了想,“算了,明天,你安排一下,把红夷大炮先运走,就说是加固安庆城防用,不要闹出大动静来。”
“哎,这样好,红夷炮先走了,咱们后走也麻利!”挨了骂,但是想着马上能走了,耿仲明还是高兴。
瞧他的样子,孔有德哧道:“乐甚!”说了又倒在躺椅上,盖了大衣,闭目养神!
刚刚闭上眼,就觉得一阵冷风吹过,一个小卒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报!报报报,明军来了!”
什么?孔有德听的一个机灵,嗖地跳下地来,两步并一步,一手将那小卒提了起来,“说!”
“秉大帅,大股明军乘船而来,在渡口处登岸了……
“砰!乓!”
硝烟弥漫在潘江河口北岸,十余条战船半吊着船帆,一字排开,面向鄱阳湖的东岸,依次腾起一道道硝烟。无数驾小艇,如同一条条蜈蚣,载着士兵,向岸上冲去。滩头,三列火枪手已经规矩地拉开阵势,在四位火炮的协助下,组成了一条单薄却又坚实无比的铁壁。
不远处,使四散而逃的辫子兵,偶尔几个回头望望,却在那一道道黑漆漆的枪口、炮口的威慑下,不留半点勇气。
士兵源源不断地登岸,如同『操』演一半,数千人的大军丝毫不『乱』,如一股股涓涓细流,汇集起来,迅速结成一座又一座坚强的阵营。
这是第五军第四师一团的将士,作为精华中的精华,齐降龙将抢滩登陆的任务交给了她,这是唯一一支全部由辽东老兵组成的陆军团,三千人的编制,二十四位六斤野炮,摆开阵势,那时何等的威武。
齐降龙和齐经国比肩立在船头,欣赏着他们的杰作。
为了更加直接地威胁绕州,不给孔有德北窜之机,齐降龙选择了在潘江北岸的一块开阔地。但是受到地形和船只的限制,一个批次,齐降龙只能登陆三千人,好在孔有德只派遣了数百人的队伍驻扎,几通炮火犁过,便作鸟兽散。
第一团已经巩固了滩头阵地,后续的舢板得以从容地将后续队伍运过湖来,齐降龙收了千里眼,拍拍齐经国的肩膀,“让队伍尽快登陆,抓紧时间!”
齐经国胸有成竹道:“拿下滩头,就没有问题了,今天第五军就能全部登陆,到明天,新一军等部就能全部登陆了……
正说话间,远处扬起一阵烟尘,由远及近,在大约距离三里处停了下来,尘埃落定,数千辫子兵排开了阵势,一杆丈八的大旗迎风招展,也是一派威风。
齐降龙连忙又举起千里眼,“贤弟,总算有老朋友了!”
“孔有德还有几分胆『色』,有五千兵马吧!”齐降龙估『摸』着对方的实力,说道。
“嗯,约有一千骑兵,四千步兵!”齐降龙望一望陆上的局面,道,“不管他,让一团加强警戒,后续部队尽快登陆。”
……
孔有德擎起千里眼,谨慎地观察着湖滩上的动静。但见湖面上一条大船的彩旗落落起起,桅杆顶上的一个士兵据这两把小旗摇了几下,岸上的三千明军便面向自己,稍稍调整了一些阵型,六列纵深的横队,将正面完全展开,二十四位野炮,也完全调整好了方向,枪口炮口严阵以待,只等着自己去攻。
孔有德也是用火器的行家,可不会像旁人,凭了一股子猛进正面冲锋,孔有德取下千里眼,左右环顾,南面、西面是水,人家的阵势已经稳稳当当打开了,他才不会拿自己的家底去送死。
此刻,让他搞不明白得是,明军此来是是唱的哪一出!
审视一下自己的队伍,令道:“去,派一队骑兵掠阵,不要走得太近,看看是什么路数!”
“喳!”
一声号角响起,数十骑从阵旁驰出,划一道圆润的弧形,由南向北,从明军阵前五百步处掠过。
眼看着辫子兵掠阵,一团长蒲青爱扶住佩刀,五百步太远了,而且自己的任务是保护大军登陆,回头望了望后面陆续登陆的部队,沉着道:“稳住!没有本座的将令,不许开火!”
几十名骑手在阵前呼啸而过,明军却纹丝不动,不开炮也不放枪,耿仲明靠在孔有德的身边:“大帅!”
孔有德瞧着局面,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了,明军已经站稳了脚跟,他现在没有把握在敌人的猛烈炮火下,将他们赶下湖去!他回身估『摸』一下双方的力量,手势微微向前压了压,一旁的传令官立刻摆动了几下旗帜,队伍便缓缓向前挪动了半里地。
孔有德一路走,一路观察,却见从河滩上驰出一对骑手,赶到了明军的阵营,旋即,明军也缓缓移动起来,一般的缓慢,徐徐向这边移动了半里地后,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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